汉族,由于人口较多,文化发展历史一般也较长,从全国角度来看,是有其特殊地位的。汉族民歌,分布地域辽阔,又因自然环境与方言的差异,而形成风格上的多姿多采,与类别上大体定型的现状。从音乐特点上区分,可概括为号子、山歌与小调三种类别。
号 子 号子,或称作劳动号子,是人们在劳动时配合用力而自然发出的呼喊吆喝之声。郑玄为《礼记》注释时称道:“古人劳役必讴歌,举大木者呼邪许。”所谓“邪许”,也如同鲁迅谈过的“杭育杭育”一样,便是今天我们所指的号子。 号子产生于劳动,配合劳动而存在,因此,说它依附于劳动,也并不过分。这样,号子的音乐与劳动的强度,劳动的节奏,以及劳动动作的周期等,便有着密切的联系。一般越是费力的劳动,号子的结构便简短扼要,节奏突出,旋律性不很强;而在劳动强度不重的时候,节奏相对地减弱了,相反旋律突出,这时,领唱者可以大显身手,有了得以发挥其即兴创作才能的机会了。 号子的表现特征,大多采用“一唱众和”的传统方式,这是集体劳动的需要。因为必须要有组织劳动力的人。号子的音乐,多是领唱与合唱(或齐唱)交替、重叠,而领唱的旋律一般比较自由、舒展而富于华彩;众和的部分紧促规整,重要在于节奏的呼应。这种对比生动、鲜明。号子音乐虽然不是为了演出,只是劳动者感情的自然抒发,但却真正是“出自肺腑”的感人的音乐。例如江苏江阴一带,有一种挑担号子,那是一个一个人单独演唱的号子:早晨,天刚蒙蒙亮,社员们扁担一上肩,迈起轻快的步伐,号子也便随口而出,简短自由,但韵味十足。像这一类的唱法,是有很多变化的。 从这样短短的乐声中,你不感到那是一种信心十足的,舒畅而愉快的情感的表白吗? 号子即吆号之声,最初是只有衬词的。今天也还有只唱衬词的号子。当然加上一定含义的歌词,会增强号子的表情意义。这主要看领唱者的水平和当时的心情,有没有那种“闲情逸志”和劳动的间歇周期,是否给歌唱者提供了充分的艺术创作的时间。 在打夯、打硪一类号子中,领唱者常利用劳动的有节奏的间歇,即兴编词,饶有风趣地穿插叙述故事。劳动产生了音乐,音乐又反转来为劳动服务,它调剂情绪,给沉重而单调的动作加上动人的音乐伴奏。试看河北遵化的一段打夯歌。 你看,日落西山了,工人们还在愉快地劳动着,舍不得放手,在这里,虽然没有什么“为了祖国,加油干哪”的话语,但那种热烈的情绪,却是令人久久不能忘怀的。
山 歌 山歌,是山野之歌。歌者以大自然为舞台,兴之所至,尽情抒发,或婉转秀丽,或高亢入云,悠扬悦耳的歌声,与天地相共鸣,在山光水色间回荡。 山歌的音乐,主要不是配合劳动,却常常是伴随劳动而存在。或者可以说,它已经开始朝着从劳动的制约下解脱出来的道路迈出了一大步,而趋向于“独立”的艺术创作活动了。例如牧童们骑在马背上,照顾一大片羊群在草滩上吃草时,他也是在劳动,但是这种劳动丝毫也不会影响他诗兴大发而放声高歌,美丽而辽阔的天然背景,为歌手提供了最好的活动场地。 山歌大多是以独唱或对唱形式出现。见景生情,即兴编词,是民歌手的拿手好戏。山歌的音乐极富地方特色,是民歌中风格性最强的品种。山歌在许多地方还有自己习惯的专用名称,例如在草原称为牧歌,水乡叫做渔歌,平川称为田歌或田秧歌的,大体上与山歌的性质相类似。而在陕北叫做“信天游”,山西称为“山曲”,青海、甘肃、宁夏一带叫做“花儿”,安徽称为“慢赶牛”等,都是山歌中有名的品种;又如江南的江、浙山歌,闽、粤客家山歌,云、贵、川的高原山歌等等,也常常引起人们的兴趣。 在一些地方,人们自豪地把山歌聚集的家乡称作“歌海”,这并不仅仅是一种夸张,而是代表了一种感情。当一个人在莽莽原野或高山密林独步行走,饥渴交加之时,忽然隐约传来嘹亮悦耳的山歌,那是何等亲切的希望的声音!一切旅途疲劳和不安的心情,都会马上一扫而光了。 山歌的歌词,都是精美的诗篇,有些地区,很喜欢采用七言的句法。北方的“信天游”、“山曲”和“爬山调”(内蒙古西部汉族山歌),都是二句体,这种简练的“上下句”结构,不正是我国民族音乐所习用的语法特征吗!在民族器乐曲,民间说唱及戏曲音乐中,到处存在着各种不同的,变幻多姿的上下句;而在南方的许多山歌,则常运用四句体的结构,群众也有一个形像的名称,叫它做“四句头”。这是两种比较基本的格式,但在音乐处理上,还有许多自己的手法。南方诸省中,还有一种五句体的“五句头山歌”,以及加扩充句的“赶五句”形式。人民驾驭语言的本领,是十分惊人的。 山歌的艺术形像鲜明、生动,只需举两个例子就够了。例如要赞美山歌的“多”,那真可以说是“一把芝麻撒上天”,这种巧妙的比喻,比直接讲“山歌好比满天星”要有些韵味。“南京唱到北京去,回来还唱两三年”,虽是夸张之语,却令人感到真实,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民歌的多,确是如此。 另一首唱道我们的山歌之多,多如牛毛,歌者不是概括地描绘,而像是给了一个特写镜头。 第一首“撒上天”自由舒展,比较规整,语言节奏的顿挫,体现在旋律的节奏上,是每句两“顿”,可稍作延长处理;第二首“牛毛多”则更为奔放不羁,其中采用加衬、加垛的手法,更显得情绪活跃,出色地表现出劳动人民开朗、乐观的性格。像中间两句,本来可以只是“吓走十个老歌手,填满十个山窝窝”的,在这里却是刻划入微,不厌其烦地花费笔墨,处理为“吓走一个、两个……九个,十个老歌手,填满十个、九个……两个,一个山窝窝”,妙人妙语,如闻其声,而这首民歌的情趣,也正在这里。 山歌所表达的内容,是相当自由,相当丰富的。传统的山歌,反映爱情方面的题材广泛,手法多样,历史悠久,人们很喜欢传唱。其他各种生活内容,用山歌形式来表达,也都很为出色。山歌,是一种表现力强,适应性强,善于变化的机动灵活的民歌品种,是一种朴素的民歌。
小 调 小调,或称作小曲,主要是一种风俗性民歌。与号子、山歌相比较,小调已完全脱离开劳动的制约,而趋向于独立和完整的艺术境界。可以说,小调是精雕细琢的,群众性更广,表现内容更宽的优美生动的民歌品种。 说它群众性更广,这是因为,号子多局限在某种特定环境中的劳动场合,平时不会有人张口唱它;山歌的词、曲都很精采,但往往是乡音土语,或高音花腔,难学难唱,欣赏时可以津津有味,有些作为普及,则大有困难;至于小调的易于流行,主要在于音乐通俗规整,亲切流畅,一般音域不宽,较能适应男女老幼等不同年龄、性别及不同声区特征的更多的群众演唱。另外,在表现内容方面,进而涉足于生活的各个角落,像过去不大被社会重视的,受封建礼教压榨和摧残的妇女和儿童们,也都有自己的小调。前者如反映婚姻生活的伴嫁歌、哭嫁歌,思念情人的《绣荷包》等,都较为深刻、细腻地描绘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绣荷包》也像《茉莉花》一样,在全国不少省区流行,而且各有特色,不但歌词的写法不同,音乐的调式、旋律风格等也迥然相异,例如山西的脉脉情深,云南的委婉动人,江苏的秀丽多姿…… 节日活动,在民间是非同一般的,乡村集镇,过去没有什么电影、电视,文化生活十分贫乏,除了偶尔有戏班子演出几天,便又恢复到沉寂状态了。有一首民歌,描写的是姐妹们听到八路军秧歌队过来的消息之后,心急火燎,慌里慌张要去观看的情景,绘形绘声,对于民间风俗性活动,以及民歌在人民生活中的地位,都胜过若干文字的描述。 小调有着较明显的文娱性质,因此在演唱时也相当讲究,如加一些民族乐器伴奏,甚至配合一点简单的动作,都是很常见的。这样,有的地方小调,便向化装表演的戏曲方面发展了,像安徽黄梅戏,江西采茶戏,云南花灯戏,湖南花鼓戏等,其唱腔都是当地的民歌。虽然戏曲的形式早经群众承认,但民歌手们还是把这些当作民歌来演唱。也有一部分小调,随着商业的兴盛,而走向专业化的道路。民间说唱艺人们,即“说书先生”,时常在长篇书目的演唱开始或结束之时,为听众加演各地的民歌小曲,这当然会受到人们的欢迎,因此,也就有了专门演唱民歌小调的曲种。至于民间器乐曲中,不少流行的“曲牌”,实际上是历史上沿留下来的古典民歌。小调源流久远,传播全国,其影响较山歌更广,有的曲目,早已为世界人民所熟悉,像《茉莉花》、《凤阳花鼓》、《康定情歌》(即《跑马溜溜的山上》)等,其中《茉莉花》,早在18世纪末叶即流传到西方,以后,并被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吸收用到他的歌剧《图兰多特》中去。1979年10月,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洲文化中心举办的“联合生产亚洲音乐教材第六次专家会议”,有17个亚洲国家参加,由每个国家推荐的歌曲中选出三、四首,在亚洲各国推广,我国入选的歌曲之中,有一首即为民歌《茉莉花》。《茉莉花》也是外国艺术家们来我国演出时经常使用的曲目。 小调保存在农村的,一般较为亲切而富有朝气,虽活跃火炽但并不做作,像《对花》一类欢快风趣的民歌,深入人心,为农民平淡劳碌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神奇耀目的色彩。小调流入城市的,由于专业化与半专业化的影响,而带来某种程度的商业化性质,纯粹自娱的民间艺术,也变成了可任挑选的货物出售,必然会多多少少地减却了其本身淳朴本色,而染上某些市民阶层的不良习气,例如演唱上的做作和油腔滑调,以及庸俗低级的内容出现,都是并不奇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