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雪地
一
苏萌的母亲嫁给了管永胜,他是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工人,立起来象座小山,躺下象只肥硕的河马。他的三间平顶砖房又搬进了母女两人,就显得更加低矮和拥挤了。已经二十岁的苏萌不得不和他们睡在西屋同一个炕上,更为难堪的是,这只五十岁的河马精力异常充沛,很多个夜晚,苏萌看到这只河马呼哧呼哧地在母亲身上蠕动。
母亲的脸上写着不快乐,二十岁的苏萌已经学会了解读表情。她深知,母亲是为了她能读完高中才改嫁的。 但苏萌发现管永胜是个极憨厚的人,几个月后,母亲的脸上才有了一点点红润的笑容。
苏萌不愿回这个新家,母亲的存在也没有带给她一丁点家的感觉。可家里没钱供她住校。生活里充满了太多的“不得不”。她不愿回家的原因很多,其中一个是她不愿看到管永胜住在东屋的儿子——管万奎。
管万奎三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他在五岁时,左眼玩时被树枝划破了,成了一只独眼龙。他恨父亲吃独食,只为自己娶媳妇。苏萌母女俩自从进了这个家门,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唯一表达感情的是他那只独眼。只要苏萌一出现,他那只独眼就象探照灯一样钉在了苏萌白白的脖颈和已经隆起的胸脯上,不管不顾,旁若无人。他把对父亲的怨恨和你苏萌的贪恋通过这一只眼睛喷涌出来,样子可怖得苏萌从不敢正眼看他。
他的强壮与父亲酷似,长期的砖厂重体力劳动,使管万奎比他爹还要魁梧,还要彪悍。身上的肌肉象焊上去的一样,一块块坠满全身。
北方的冬天早早来临了。雪一场一场地下,厚厚的雪,几乎要把管家的小房淹没了。它静静地卧在小镇的边缘,象孤岛边一块突起的礁石。
几年后,苏萌和董跃明住进了豪华的现代居室 ,睡梦里仍旧回到了这个小屋,它是苏萌所有噩梦不变的背景。
夜晚,管永胜去上夜班,苏萌和母亲依偎在一起,睡得十分香甜。梦里,苏萌发现脚下的冰雪都已经消融,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绿草。她光着脚踩上去,草地绵软得象地毯。她跑啊跑啊,一边跑一边咯咯地笑着。突然,绿草不见了,大地突然变了形,从地上隆起无数个鬼怪,噗哧噗哧喘出白气,一点点向她靠拢过来……“妈妈!”苏萌喊出了声,她被吓醒了,扭头一看,黑夜里,管万奎一个人站在屋地上,用他那只独眼在定定地看着她。“妈——”苏萌被吓得发出一声尖叫,母亲也被吵醒了,她向管万奎呵斥道:“出去,给我滚出去!”
管万奎先是定在那里没有反应,之后鬼魂一样慢慢移出了屋子,回到东屋去了。
母女俩被惊吓得一夜没有合眼。苏萌母亲要在天亮后把这件事情告诉管永胜,让他好好教训教训管万奎。 可她没有想到,这天之后,管永胜也有没有教训儿子的能力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管永胜的同事急急忙忙来敲门:“管大婶,管大婶,永胜叔出事了,永胜叔出事了……”
在机械厂担任电工的管永胜,由于操作失误,被千伏高压电击中,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被烧去了双腿和一支手臂。
管永胜住院期间,苏萌母亲在医院陪护,这使每个夜晚对苏萌来说,都象鹰眼下的兔子一样失去了安全感。苏萌把门从里面锁得严严的,又在枕边预备了一把剪刀。她时常听见门外徘徊的脚步声,咚咚,咚咚,让她彻夜难眠。
总算挨到了管永胜出院,他出院后,苏萌母亲端屎端尿伺候着。这个粗壮的汉子就这样倒下了,成了一堆废肉。管永胜意志很消沉,时常用仅剩下的一条手臂抚摸自己的身体,老泪纵横。
汉朝的吕稚,曾把刘邦宠幸的戚姬砍了手足,挖眼烧耳,灌上哑药,丢进厕所里,让她辗转哀号,称为人彘(猪的意思),其状惨不忍睹。管永胜最终还是向命运屈服了,在一个家里无人、艳阳高照的中午,结束了他人彘一样的生命。他用一只手臂把一根绳子系在脖子上,自缢而亡。 从此,苏萌母女俩过起了恐惧多于悲哀的日子。和黑壮的管万奎相比,她们孱弱得象两只羔羊。苏萌对母亲说:“妈,要不咱回自己的家吧。”母亲回答说:“读完高中吧,等你读完高中,咱就回。”
管万奎对父亲的死表现得无动于衷,好象家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唯一的变化是,没有人再对他的行为指手画脚了。他挣的钱很少,扔给苏萌母女俩的就更少了。厂里给的抚恤金他全占了去。与往日不同,他开始说话了。他开始发号施令:“给我做饭,我要吃炒鸡蛋!”“给我洗衣服!把这身全洗了!”一次苏萌放学回来,发现了母亲嘴角的血痕。她问:“妈,他打你了?”“这个畜生!”苏萌母亲恨恨地骂道。
小屋很快充满了刺鼻的砖灰味和熏人的汗臭味,他的味道已经从东屋蔓延过来。他象一只黑熊,这里成了他的洞穴。
不久,苏萌的母亲生病了。膝关节和肘关节长了许多肉瘤。管万奎不肯出钱医治。于是这些肉瘤很快出现在苏萌母亲呼吸道,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直到无法进行,在某个长夜过后,她再也没有醒来。她把痛苦与悲伤、孤寂与无助留给了她二十岁的女儿。
高考的日子一点点逼近在痛苦中挣扎的苏萌,与它同时逼近的,还有管万奎随时破门而入的不祥预感。苏萌打算在高考之后就去投奔远方的一个表亲。然而让人担心的、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中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是一个漆黑的冬夜,一时疏忽的月亮躲进了厚厚的云层。苏萌躺在炕上梦中还流着眼泪,突然,她被“砰”的响声惊醒,门被轻易地撞开了。她本能地伸手去够枕头下的剪刀,来不及了,一双树杆一样粗壮的大手已经死死地钳住了她细弱的胳膊。没等她喊出救命,嘴就被一张充满口臭和腥骚味的大嘴给封住了。一股刺鼻的砖灰味让苏萌感到窒息,她身上的睡衣象落叶一样被撕得七零八落。一座铁塔向她压了下来,她的身体被压扁了,压碎了。
对女性一无所知的管万奎,没能进入苏萌的身体,把一滩脏水泼到了苏萌身上后,就躺在一边呼呼地打起了鼾,他觊觎了很久的美餐终于尝到嘴了。
月亮醒过来,把银光洒在窗外的雪地上,小屋里亮了起来。苏萌体力一点点恢复,她支起身子,一眼瞥见了躺在身边的管万奎。惊惧,厌恶,耻辱,仇恨,百感齐涌。苏萌摸到了枕下的剪刀,对着管万奎闭着的那只独眼,用力扎了下去。
“啊——”一声惨烈的叫声撕破了冬夜,管万奎捂着眼睛滚到了地上。苏萌胡乱地穿起衣服,奔出了门外。
冷风如刀般割划着苏萌的脸,她在雪地里拼命地奔跑着。她远离了房屋,远离了小镇,渐渐溶进了冰雪覆盖的大地。一块硬地绊倒了她,她一下扑在了雪地上。她浑身是雪爬了起来,却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立地那。此时,冬夜苍苍,雪地茫茫 。
苏萌想,要不,就在这个洁白的雪地上睡下吧,这样一觉醒来,就会看见父亲母亲了。她在心里哭喊着他们,我的亲人啊,我是多么想念你们啊!
二
两年后,省城东海大酒店。
在门前五米高的宣传牌上,一位女子正伸手向行人作邀请状。清秀的眉眼,引来许多路人的驻足回眸。这是酒店经理宛召成的一个创意,他要把餐饮部的领班辛兰兰树立成东海酒店的招牌,形象大使。当客人步入厅堂,第一眼看到的是从画中走下来的美人正举手向自己示意,感觉之美妙也就可想而知了。
阳光下的东海酒店,沉静端庄,宾客稀少,而一到了夜晚,豪华轿车趋之若鹜,车牌都犹抱琵琶半遮面,被酒店的牌子盖了起来。此时,人恢复了食肉动物的习性,夜晚变得精神焕发起来。衣冠楚楚地迈进大门,立即被如林的美酒、如云的美女包围,目光逐渐变得狼一样的迷离,感觉如舞蹈者般曼妙,进而衣衫不整,进而粗声大气,忘了自己商者政客的身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打情骂俏。这是一个让很多人卸下伪装,本性被激发出来的地方。
富商鲁博用美洲豹注视羚羊的眼神注视着辛兰兰,这样的目光在东海酒店里真是太平常了,没人会因此而大惊小怪。但鲁博接下来的行动却有所反常,他成了所有辛兰兰仰慕者当中标新立异的始作俑者。他要改变辛兰兰的命运,面她的命运真的就从此发生改变了。
经理宛召成把辛兰兰叫到了办公室,用平和的语气对辛兰兰讲了一件事,辛兰兰早已习惯了无论大事小事他都娓娓道来的语言风格。他说:“小兰,你先坐下,有笔生意我要和你谈谈。是这样的,来我市投资房地产生意的鲁博,因为建了丰源小区,房子很畅销,让他狠赚了一笔。前天这个暴发户来我们酒店,看到了你,被你打动了,想出三十万购买你的初夜权。你是成年人,我想你也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个机会,三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它可以改变你的生活。新时代了,有些观念可以转一转,别认死理,你考虑考虑吧”
辛兰兰站起身,平和的表情变得有些愤怒,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不同意。宛经理,您还有别的事吗?”
宛召成一愣,没想到辛兰兰回答得这么快,三十万可是个不小的诱惑啊。他眉头一皱:“小兰,你太年轻,有些事你可能了解得太少。这个姓鲁的,听说在黑道上也吃得开。他说让我跟你谈,实际上只是通知你。你如果不答应,你和我的酒店可能都会遇到麻烦。你还是回去想想再告诉我结果吧,好不好?三十万那,何乐而不为呢。”
“不必了。我的麻烦我自己会解决,您的麻烦那是您的事。我走了,宛经理。”宛召成目送着辛兰兰走出了办公室,石像一样坐在那一动不动。
如宛召成所料,鲁博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他嚷道:“三流名星也只不过这个价钱,一个服务员,摆什么臭架子,竟然没把我鲁某放在眼里,等着瞧吧。”
酒店里开始接二连三地有客人闹事,不是菜上错了,就是菜上得晚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风波此起彼伏,没有休止的迹象。
辛兰兰回住所的路上也鬼影幢幢,总有人晃来晃去。每天,一直关心辛兰兰的餐饮部副经理董跃明,亲自开车接送辛兰兰。
辛兰兰不得不提出辞职,宛召成恳求她留下:“小兰,你现在可以一走了之,我也留不住你。但请你念在往日酒店对你不薄的情份上,帮酒店度过这个难关吧。你一走,我连个解决问题的希望都没有了。”辛兰兰同意留了下来,但酒店的麻烦却没有因此而停止,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顾客开始减少,营业额开始下降,酒店的经营开始滑坡。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望着宣传牌上浅笑盈盈的辛兰兰,宛召成对自己当初耍的小聪明追悔莫及。他再次请求辛兰兰答应鲁博的条件,而且酒店再加付十万的奖金。辛兰兰态度坚定。当几十万到了自己的手中的时候,自己的肉体和灵魂也一起被卖掉了。在一些人看来,这不算什么,可对辛兰兰来说,这很重要。
宛召成进退维谷,情急之下,他搬动了他的救命草,他的铁哥们儿,负责这条街区的派出所所长常顺江。常顺江答应每天派警员过来帮他照看,但投鼠忌器,酒店里出现了警察,顾客们心有疑虑,不敢享用小姐们的“特殊服务”,无法畅快地娱乐,同样被吓跑了。而且,屋漏偏遭连夜雨,常顺江很快抽回了人马,并向宛召成透露,市局已经将东海酒店做为扫黄打非的典型,不日将采取行动。
鲁博能量的巨大宛召成始料未及,他的最后一击将是致命的。宛召成无奈,再次把辛兰兰叫到办公室的时候,请求已经降格为哀求:“小兰,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苦心经营多年的酒店也就要毁于一旦了,我求你了,辛兰兰,你就当为我,为这个酒店做出一次牺牲吧,你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答应,嗯,怎么样?”辛兰兰平静地回答:“宛经理,我不认为这是什么牺牲不牺牲的问题,这是一次交易,一次臭不可闻的交易,它保住了你的酒店,却毁了我一辈子,我不干。我不想让自己变成卖肉的。我现在就辞职,工资我也不要了。”说完,辛兰兰头也没回,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宛召成变得有些愤怒,他想大声喊,但他嘴唇象蟾蜍一样翕动几下,没喊出声。最后,他用拳头用力砸了一下老板台。此时电话铃响了,宛召成怒气未消,拿起了听筒,没好气地“喂”了一声。电话是派出所所长常顺江打来的。电话的内容使宛召成的怒容渐渐消失,之后他竟开怀大笑起来。他说:“行,行,按你说的办。”
三
辛兰兰回到了住所。这是一幢三层高的红砖旧楼,她租用的是顶层。辛兰兰心情感到非常郁闷,她倒在床上,想着今后的打算。电话铃响了,是副经理董跃明打来的。他询问了事情的经过,说离开也好,再干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他可以帮忙联系新的工作。辛兰兰说谢谢你一直关心我。这时有人敲门,辛兰兰和董跃明道了别,放下了听筒。辛兰兰来到门镜前,看外面站着两个警察。开门后,其中一个拿出了逮捕证:“辛兰兰,你被逮捕了。”
审讯室里,所长常顺江单独审问辛兰兰。他的那张螳螂一样窄窄的脸,不停在辛兰兰眼前晃来晃去。屋里静得只剩下他沙沙脚底蹭地的声音。
“辛兰兰,你胆子好大啊!”他突然发话,吓了辛兰兰一跳。唾沫星子也溅到辛兰兰脸上,辛兰兰厌恶地擦了去。他接着说:“你潜逃了两年,换了名字,还敢把照片摆在大街旁边。现在,交待交待你的犯罪经过吧!”常顺江盯着辛兰兰说。
“我没有犯罪,从来没有,我换名只想忘掉过去,重活一次。”
“没有?好吧,还是让我来提醒你吧。你原名苏萌,平坝市泉头镇人,于某日夜晚用剪刀刺伤了受害人管万奎的右眼,致使受害人失明。之后,逃跑至今。这些你总该记得吧。如果不是那块广告牌,我们还真发现不了你。”
苏萌闭上了眼睛,两年的时间被压缩了,那个充满恐怖与屈辱的夜晚仿佛刚刚经过,仿佛她刚刚打消了自杀的念头,步行五十里雪路赶到了火车站,只身踏上了去往省城的旅途。她那么艰难地走过那片雪地,却又步入了现在这片沼泽。
眼泪从苏萌的眼里流了下来。常顺江暗自得意。可苏萌睁开了眼,常顺江没有从这对流泪的眼睛里看到惊悸和恐慌,相反,它却透出了愤怒和坚定:“你说的没错,是我刺瞎了管万奎那只独眼。他强奸了我,我那是正当防卫。我不是小孩子,你吓唬不了我,我可以请律师,我是无罪的。”
常顺江暗暗吃惊,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坐回了椅子:“有罪无罪不是我们公安部门说了算,那得由法院来裁决。我们目前只掌握了剪刀上的血迹和指纹这些不利于你的证据,两年了,你相翻案的可能性太小了,现场早已经勘察完了,没发现什么强奸的痕迹,这些,都已经纪录在案了。”
见苏萌沉默,常顺江离开椅子走了过来,悄声对苏萌说:“事情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我们是人民警察,你说的可能性也很大,只要对管万奎稍加审问,动以利弊,相信他什么都会说出来。不过,你也得配合我们。”
“怎么配合你们?”苏萌问。
“很简单,我们警察的职责是惩治犯罪,保障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不受侵害。你只要答应了宛经理提出的条件,也算是为地方经济做出了贡献,我们也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了。不然的话,故意伤害罪量刑是很重的,会让你在监狱里度过人生大部分的美好时光。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苏萌感到了一丝绝望,或许这起冤案就真的让她葬送了一生的好时光。而答应下了,同样是失去人生的美好未来。她真后悔没有长眠在雪地上,那带给人清冷感觉的皑皑白雪,是多么诗意的归宿啊。她抬起了头,看着常顺江,轻轻地说:“行,我答应。”
“这就对了嘛,你很聪明。”
苏萌以换装为由要求回住所一趟,常顺江安排两个便衣紧紧跟随,并通知宛召成来接人。
苏萌故意在住所里磨蹭着时间,思谋着对策。但宛召成接人的车已经来了。开车的是董跃明。董跃明大声在楼下喊:“快走吧,辛兰兰,宛经理已经等急了。”
苏萌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走下楼。她看见董跃明一改往日的温情,一张脸布满青霜。但她还是坐进了车里。这是一条不归路,踏上了,是不一样的人生。她对未来的憧憬将灰飞烟灭。
天空下起了雪,大朵大朵的雪花落下来,穿过车窗落在苏萌的脸上,化了,合着泪水一同流了下来。
便衣也要跟上车,董跃明说不必了,你们已经完成任务了。他们还想说什么,董跃明迅速关上了车门,车子窜了出去,消失在大街上的车流中。
车子渐渐离开了市中心,驶进了郊区,接着又过了郊区,路边出现了干枯的树和无际的雪野。
“跃明,你要把我带向哪里啊?”
“到一个他们找不到你的地方。”董跃明笑着回答。
苏萌热泪盈眶:“你知不知道,你在帮助一个逃犯。”
董跃明哈哈地笑了起来,之后,他收起了笑容:“什么逃犯,这都是他们的阴谋。姓宛的向我透露,常顺江翻到了有关你的案底,事实上,现场勘察得非常仔细,最终根本没有对你立案追踪。他只是拿陈年旧事来吓唬你。当初确定你为酒店形象大使的时候,宛召成就让常顺江摸过你的底,发现没什么大事最后才决定下来。”
“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过去了?”
“可以这么说。这件事虽然对你伤害很重,但对我们来说,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个人痛苦的经历罢了。没想到他们想出这个办法来逼你就犯,真是卑鄙。”
“还有,”董跃明接着说:“那个鲁博也不单单是个无赖。据我所知,他已经准备在这条街的另一端开一家叫白金汉宫的酒店,门脸已经装修好了。当初他出三十万的高价,不只是为了寻欢作乐,事成之后,他会扬言玩过东海的形象大使而使东海酒店名誉扫地,他的最终目的,是想搞跨东海,目光短浅的宛召成没有看清这一步。现在东海已经完了,就是答应了姓鲁的条件一切也无法挽回了。其实,那个姓鲁的也不会白白扔掉三十万了,他的目的已经通过别的方法达到了。”
“那你为什么救我?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回不去酒店了。”苏萌轻轻地问。
“因为值得。”董跃明目视前方,坚定地回答。
泪水再度模糊了苏萌的视线。
车子没有因为冰雪路面而降低速度,飞快地行驶着。灰蒙蒙的天空雪花欢快地飘舞着,大地上已经发黑的陈雪又白亮了起来。
苏萌突然感到一阵轻松,那种盘桓心底的跋涉感消失了,感觉自己在飞。她终于走过了内心那片无边的雪地,此时,眼前一片美丽的银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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