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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之间

作者:我心悠然(ldbb175)  发表于2003-7-29 17:40:54



顾盼之间



裁缝业的祖师爷轩辕帝不会想到,他的子孙们已经把宽袍大袖,修改成了简约的短襟窄袖,短得直到有的女孩子露出了肚脐眼儿。

但李轻设计的不是这种,也不是T型台上扭腰送胯的模特们穿的迷离的那种,她设计的服装,既要时尚,还要实用。

她把精心描出的纸样放在半尺厚的布料上,用化石笔把纸样划在上面,于是电动剪刀就象土里的蝼蛄在上好的布料里沿着白线穿行,布料分解开来,如庖丁刀下的牛,变成一块块,一堆堆,也象初春的冰河,由完整变得四分五裂。

艺术家们常把生命注入没用的石块和泥巴,而把平展的布料缝剪成让人焕发光彩的着装,也不应该被排斥在艺术的门类之外。

孙颀偶尔也到裁剪车间来看看,表情平静自然,从他的目光里,既读不到象别人那样对李轻的赞佩,也看不出作为一厂之长对员工的挑剔。他的这种不苟言笑含而不露的作风,很让一部分姑娘着迷,可据成熟的人判断,说他这样不是单纯得象一张白纸,就是城府深得让你根本就找不到门儿。

他来时李轻也从不抬头,自顾自地写写划划,但却感觉到了他象探照灯一样扫过来的目光。有的科学家曾断言,光是一种粒子,并做了拦劫,而孙颀的目光就象一道粒子束暗暗向李轻喷洒过来,承接这些粒子的是李轻纤弱纤巧的一双手。李轻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微小粒子的重量,它们轻柔,润滑,会滞留在皮肤表面。

他见李轻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立刻掏出手机给厂办主任打了电话:“马上给裁剪车间增加一台空调,对,马上。”李轻抬头看了他一眼,这短短的只有一秒钟的瞬间,却被不远处的王玉兰捕捉到了,她是李轻未来的婆婆,她的儿子苏阔是李轻的男朋友,上了年纪的人都能读懂这无言的对白,她这样通过信件解释给了远方的儿子:快点回来吧,阔儿,感情也需要保持,我们厂年轻人很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孙颀的心理确实有一种做贼的心虚,他很怕别人解读了自己的目光,每次投出时都非常吝啬。他迅速地把看到的一切在大脑里拍成底片,然后回到办公室独处的时候,再拿出来进行冲洗,玩味,欣赏,联想。每到此时,他平静的地表下,那股潜流便激越地跳动起来,他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让它象岩浆一样往外喷发。他猜想,如果被李轻那双灵巧的手抚摸,灵魂一定会如袅袅炊烟慢慢从脑壳里升腾出来。

有时,他的联想也会象不断充气的气球,啪地一声突然爆裂,他会猛然意识到,那双手是不属于他的,甚至今生今世都不会触摸到他的肌肤。李轻和苏阔构筑的情城之城固若金汤,他的情感士兵再如何骁勇善战,也会在征伐中全军覆没,这几乎象一加二等于三一样不容怀疑。

姐妹们抢看苏阔的照片时曾被他撞见过,他没有批评她们,而是要过来拿在了手里,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照片里的苏阔飒爽得让他感到头晕,那是一张在晚霞的映照下英姿勃发无限俊朗的脸孔。

他不能一时冲动失去理智,李轻对他,对他这个服装厂真是太重要了。如果把近千名的员工比作肌肉和骨骼,那李轻就是支配他们的神经。他们每天忙忙碌碌所做的事,就是复制李轻的作品,一个美丽匠人的作品。他不能轻易地去触动神经,这样的后果,会导致全身瘫痪。目前服装市场并不景气,甚至已经开始走向低迷,而李轻独具匠心的设计却深受大众欢迎,在非常岁月,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带来了丰厚的利润。他不能因为各种杂念而生出事端来,到头来弄个鸡飞蛋打。况且,他的对手是如此强劲,他存在于李轻的心里,让你无法对照和挑剔,找不到一点破绽和缺陷,几近完美。

现实中的又怎么能和心目中的媲美呢?普天之下,能有几人走出这个误区呢?

李轻当然没有,她深爱着苏阔。他是在他们热恋时离开她的,成为了一名海军战士。他没有整日与战艇和炮舰为伍,而是出落为一个军区招待所的负责人。由于近水楼台,与首长们接触的机会多,苏阔的状况已经呈现被进一步提升的态势,所以,眼看着三年服役期快满了,电话和信件里却没透露出半点要转业回来的意思。李轻因此几次被剪刀划破了手指,而心上的疼痛却一次比一次剧烈。长达三年的守候,一点点消磨着李轻的耐心,她的心上人如此长久地驻留在心头,一双多情的手却无法触摸,这既是思念,也是煎熬。

她必须见到他,和他好好谈谈,她不能只顾着设计时装,也要好好设计一下他们的未来。她要请假去看他。李轻来到了孙颀的办公室门外,听到孙颀正在和客户商谈。孙颀送客时,意外地看到了等候在那的李轻。送走了客人,孙颀忙过来招呼李轻:“有事吗,李轻?快进来说吧。”
李轻看着桌上厚厚的定单,有些犹豫,因为很多客户是冲着她来的,她的离开无异于釜底抽薪,使孙颀和这个服装厂陷于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她不能离开一天,就象心脏一刻也不能停止跳动。

但李轻还是下定了决心,她的青春时光不能永远在等候里度过。她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孙厂长,我想请半个月假,我要去探亲,去……看他。”

孙颀倒水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静静地把水杯放到茶几上。李轻的要求确实有些突兀,他的心象被蜜蜂蛰了一口,丝丝缕缕地开始有些发疼。她就要从他的视线里离开了,去投入他的怀抱了,他的蒸蒸日上的服装厂也会因缺少灵魂而暂时变成了一具躯壳。

然而孙颀的回答却斩钉截铁:“行。”

他接着说:“早点回来,我和厂里的职工都离不开你。”

李轻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感激地望着孙颀,看到孙颀的目光里溢满了恋恋不舍。他走了过来,近得李轻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热量。每个人都有一个很小的自我空间,界线存在于无形的空气中。此时,孙颀就近得越过了那个界线,闯了进来。

孙颀突然我抱住了李轻,情感的温度瞬时就达到了沸点,这一举动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和意外,热情一旦冲破了理智的防线,那就象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与此同时,他的唇也重重地压了上去。一切突出奇来,如有鬼魅左右。


李轻没有防备,感到一阵窒息和晕眩,双臂被紧紧地缚住,身体有些发软。她的唇已经牢牢地被孙颀滚烫的热情封严。她感到身体轻得象一团雾,竟不自觉地迎合了孙颀的热吻。

当理智重来反扑情感时,李轻猛然惊醒,用力挣脱了孙颀的怀抱。孙颀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可思议,松开了臂膀的缠绕,喘着粗气看着李轻。李轻举起了手想给他一耳光,她恨他的侵犯,也恨自己瞬间盲目地迎合,可这只手终于没有打下去,她看到的是孙颀被痛苦挤压揉捏的脸,确认这并不是一次轻浮的骚扰。

“对不起,李轻……”

李轻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我不会回来了!”一句话如空谷回音。

孙颀懊悔地扶住了写字台,猛地发力,扫去了上面的纸笔、合同书、电脑。秘书闻声赶来,被他大声斥走:“出去!”



孙颀强吻李轻的时候,苏阔正站在蓬莱阁上,观望着海市蜃楼。海面上突然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鸟屿,亦真亦幻,真假难辨。摄影师们按捺着守候许久的惊喜,贪婪地捕捉着眼前的一切。而苏阔最希望的,是能象一部电影里那样,蜃景中浮现出李轻的面庞。

苏阔所在的军区招待所就在蓬莱阁附近。他非常喜欢这个有着美丽风景和美丽传说的地方。每当他漫步白色的海滩,眼望着湛蓝湛蓝广阔无边的海水,他仿佛体会到了那些神仙莅临此地时的悠然心情。所以他决定,要在这个地方生根,成为一名职业军人,一生一世都生活在大海的身旁。

几天后,李轻真如蜃景一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苏阔喜出望外。久别重逢的一对恋人,当然要拥抱,要狂吻,苏阔还要在他为李轻准备的单人套间里,采取进一步行动。李轻突然握住了苏阔象蛇一样越来越深入的一双手,说,不行,我最近几天来那个了,真的不行。苏阔只稍稍感到一点失望 ,他想,李轻迟早是自己的女人,心里顿感宽慰许多。想到他将和这个美丽的女人生活在这整日刮着柔柔海风的地方,幸福感就象海水一样变得无边无际。

温存过后,随着谈话的深入,暴露出的想法却让两人大吃一惊。

李轻说,我们回去吧,我已经辞职了。我们自己开家服装厂,一点一点地发展起来,家乡的环境最适合我们了。

苏阔却说,不,我想转为职业军人,首长对我印象非常好,这里生活平稳,是个美丽的地方,听我的吧,轻!

相逢时的喜悦心情急转直下,刚刚经过初春的温暖,盛夏的火热,就突然感受到了秋的悲凉。两人仿佛都听到了,一块被烧红的钢铁突然放进冷水里发出的刺啦声,那声响没有一点韵律,远离乐音。优美的爱情之歌产生了变调,两人心头隐隐地袭来歌声戛然而止的灼痛。

不会的,苦苦了等候了三年的心上人怎么能在他乡产生了归宿感呢,这是李轻没有想到的;
不会的,温顺美丽的情人不可能违背自己的意愿而放弃如影随形的陪伴,李阔也深感意外。

阔,你没有学历,没有一项技能,只靠关系只靠人缘是不能长久发展的。不是每个士兵都能成为将军,即使成功了,付出的代价也是高昂的。家乡的土壤最适合我们生根发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轻,投资办厂没有一大笔资金是不行的,我回去一无是处,只能靠你的一双柔弱的手来养活自己,我是个男人,这我做不到。
那我苦苦等了你三年,等的就是和你背井离乡吗?
离乡怎么了?离你那个厂长远点你心疼了?
你!没想到你心胸这么狭隘,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又何苦如此。
苏阔面红耳赤,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轻也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你听好,苏阔,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是留守还是离开,我现在就听你答复。
苏阔长舒了一口气,李轻静静地听着他的最后决定。

他说,我不走。三个字,掷地有声。

只这一句话就足够了,李轻如蜃景一样出现,又如蜃景很快在苏阔眼前消失了。

苏阔如天上的一支风筝,李轻手牵着线,紧握了三年,突然一阵风刮来,它飞了。

顿时,悲伤如潮水,拍击着两颗曾经黏合在一起的心,它们承受不了这突出其来的冲击,碎了。

同时失魂落魄的还有孙颀,李轻的离开对他的情感和事业是个双重的轰击,此时,一个叫王雅女人便乘虚而入了。她因为技艺精湛早早地被提升为制衣车间的主任,常常穿着凸凹俱现的夏装来找孙颀汇报工作,用浓重的香水气味和娓娓动听的语音语调包围着孙颀。孙颀看似耐心地听着她的汇报,心里面却回映着李轻离开他时的背影。我怎么会如此愚蠢如此冲动呢?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冒犯了她,我再也不能天天能看到她的身影了。想到这些,孙颀的心就紧了一下。

他突然打断了王雅的滔滔不绝的讲话:“王雅,有兴致吗?和我出去开车兜兜风。”
“好啊好啊,那我太荣兴了。”
孙颀把车开到野外一处小树林里,他早就窥透了王雅的意图,在绵软如毯的草地上,不容多说,两个身体纠缠到了一起。

王雅兴奋的叫声很快回荡在小树林里,她同时享受着征服和被征服的双重快感。孙颀肆无忌惮地用身体冲撞着王雅。肉体在被灵魂折磨之后,反过来又开始撕扯灵魂。而肉体上的欢乐,并没有给灵魂带来愉悦,反倒更让灵魂鄙视和厌恶污秽的肉体了。

这时,一架飞机从天空中掠过,向远处的机场落去,李轻就坐在上面。
飞机的轰鸣过后,王雅对孙颀说,你出色得象一头驴。




李轻又回到了服装厂,从她的外表看,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现在的李轻已经不是几天前的李轻了,原因很简单,她通过这此经历认识到了,她思恋着的苏阔原来只存活在她的心中,而现实中的苏阔则是另外一个人。

心中的苏阔三年来一直和她共享着爱情,象她设计的一款时装,被她裁剪得恰到好处。他多情,书信电话中的字句窜出了火苗;他专一,三年来他初衷未改;他英俊挺拔,浑身洋溢着青春的光彩……他是那样完美,那样无可挑剔,但直到现在李轻才翻然醒悟,从他们分手的那天开始,心中的苏阔就开始从现实中的苏阔身上剥离,由重合到一点点分散开来,最后相去遥远。

苏阔只是把她李轻当成了美景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就象他自己说的,他希望她的脸出现在海市蜃楼中,他离不开他的美景,一旦李轻从他的美景中脱离,还会有另一张漂亮的脸蛋来替代她。
最后苏阔真的先择了美景,而对李轻的离开没作任何挽留。

对一个自私透顶的男人还有什么可依恋的呢,还有什么可伤心的呢,而用了三年时间学会了解读爱情,这还是一个不小的收获呢。

所以李轻真的很平静。
如果真的要难过,也是难过自己的浅薄和无知,难过自己的幼稚和愚蠢,难过每一个人生至关重要的认识和感悟,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来换取。

孙颀惊异于李轻昔人黄鹤的故地重返,灰暗的天空出现了一道云霞,映得他满面红光。很显然,她原谅了自己,重新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还发现,沉静文雅的李轻,这次回来后变得开朗大方了,和同事有说有笑轻松快乐。王玉兰主动要求调离了裁剪车间,去了整熨车间,苏阔的电话书信没有了。他不清楚所有现象背后的故事,但直觉告诉他,他内心集聚越来越多的情感士兵已经整装待发了,背水一战的时刻已经来临。

他采取了正面进攻的方式,增加了在裁剪车间逗留的时间,而且一改从前的平静自然,迎合李轻的爽朗明快,他也讲讲笑话,唠唠家常。之后是主动开车接送李轻,然后是送花,再然后是邀请共进晚餐。他又惊喜地发现,李轻竟撤消了所有防线,原来用冷漠、沉静构筑的城池土崩瓦解,他的情感士兵一路凯歌高唱,直奔主攻阵地——李轻的心。

他对李轻说,你能够原谅我,而且还能接纳我,我很感激,真的。李轻说,只是情不自禁的冒犯,没有什么不可原谅的。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你对我的用意,在我们厂,早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就你一个人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象一只黄鼠狼,整天在鸡窝旁转悠。

孙颀哈哈地笑着,我还以为我深藏不露了,看来越深的隐藏,也是越浅显的表露。我感到非常幸福,你不但没有排斥我,而且看上去,你并不讨厌我。

李轻微微一笑,对一个可以增加我薪水的人我怎么会讨厌呢。孙颀却说,你还真的说反了,我不但不增加你的薪金,还要让你的劳动变为无偿的奉献。

是吗?

当然,我打算连人带厂都交给你,你为你自己干活,还要什么薪水。

数月后,孙颀与李轻的婚礼隆重举行。亲朋好友,加上厂里的职工都来参加,可谓盛况空前。只有一个人远远地看着眼前热闹的人群,看着李轻从婚车里走出来,身披婚纱,风姿绰约。她,本该是自己的新娘啊。

苏阔复员了。李轻走后,他逐渐发现,没有了李轻的存在,所有风景都变得异常干涩。在他选择的舒适的生存环境里,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替代李轻。他试过,然而不可能。她原来是如此重要,如此不可替换,在他的人生里是如此的独一无二。悔恨之余,他发誓要弥补失去的一切,李轻也一定会原谅他。她是生气才走的。苏阔办完了手续,告别了首长和战友,刚踏上故土,他就来寻找李轻。令他惊愕痛心的是,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李轻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娘。




李轻纤柔的手在孙颀的脊背上滑动,孙颀的梦想实现了。但两人无暇玩味浪漫,婚后三天就回厂工作了。成了老板娘的李轻仍不能脱产,但她有了自己单独的设计室。电视、电脑、电话、音响、空调、睡床,沙发一应俱全。她可以一边喝着可乐,听着悠扬的爱尔兰风笛,一边拿着笔在纸上画着,寻找创作的灵感。孙颀也过来和她聊天,商量事情,两口子有说有笑,很是美满。
这样惬意的日子持续了半年之久。

孙颀这座压抑了很长时间的火山喷发之后,火焰与烟尘逐渐消退,李轻发现他来设计室的次数在递减,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在递减,他的笑容在递减,堪至他们之间的性爱也在递减,他已经很久没碰过自己了。而且作爱之后,他也不在把玩自己的手,而是翻身睡去。

婚后的爱情,如一瓶开了封的酒,香醇之气在一点点消散。

这没什么,李轻认可了这样的生活。这是个普遍的现象,世界上很多人在承受着婚后的冷淡,麻木,缺少热情与激情。婚姻本就是对爱情的再定义,再解释,理解不了也得理解,适应不了也得适应。可有一天她去孙颀的办公室,门开着,她远远地瞥见了让她惊心动魄的一幕。

王雅的手搭在了孙颀的肩上,竟长达五分钟之久。此刻,她多么希望孙颀将那只可恶的手拂去,可他没有,那只手在他肩上来回滑动,直到累了,才收了回来。这一幕,比看到他们在床上翻滚还让人感到恶心,痛心,揪心。这一动作的内在含义不言而喻,他们的亲密程度绝不亚于她和孙颀,甚至超过了他们。

李轻来到了街上,她很少上街,整日埋头在服装厂工作。今天上街,她感到了它的日益繁华和臃肿。她感到自己因内心空落而近似一个幽灵,街上没人注意她,她也谁都不看,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在商业街的转角,她惊讶地发现了一块服装店的招牌,上面用仿宋体书写着四个大字:李轻作品。她好奇地走了进去,发现商店里陈列的全是自己设计的服装,许多顾客正在试穿。服务员热情地上前招呼。她问服务员,你们老板是谁。服务员答,我们老板姓苏,苏阔苏老板。话音刚落,苏阔从后堂走了出来。

自从上次分别,这是李轻第一次见到苏阔。这个曾在自己内心盘桓许久的人物,她采取了从思想上让他淡出的策略,可今日的故地重逢,仍令她触目惊心。

李轻没有表现得过分惊讶,只是点了点头。倒是苏阔一副激动不以的样子。
没想到你会光临本店,苏阔说,我和这些精品时装都非常高兴,能在这里见到设计者本人,这真让人感到喜出望外。

你们比以前会说话了。怎么样,效益还好吧?

是的,不错,不是有意恭维你,你已经在本市小有名气了。我们到对过咖啡店坐坐,可以吗?
他们来到了马路对过的咖啡店,苏阔觉察到了李轻的失落,说话也低调了些。
自从你离开蓬莱,我很快就感到我的选择是错误的。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我只是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过去。我真是太自私了,全然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你没有错,李轻说,每个人都是在按着自己的意愿活着,只是我们各自的意愿发生了冲突,没有什么对错而言。

不,我很蠢。我知道今天说这话已经晚了,可我还是这样认为的。苏阔的情绪有些波动,说这话时,他面部有些变形。

李轻不想这样,她岔开了话题。我们不提这些了。你过得怎么样,结婚了吗?

苏阔也略略调整了一下情绪。还没呢,不过已经有了女朋友。可能是对你依恋情结的延伸,我找了个缝纫女工,她就在你们厂。

谁啊?

她叫王雅。你是她老板,给个意见吧,她怎么样?

听到王雅的名字,李轻顿时感到他们这次的交谈很无味也很无聊。李轻笑了笑,不置可否。我不了解她,这是你要做的事。

谈话很快结束,苏阔一直望着李轻的背影消失在街的尽头。

李轻能够感受到苏阔内心对自己重新燃起的火热激情,他的店能够以她的名字命名,除了商业营销的考虑,其它含义也显而易见。但这份热情她也在孙颀的身上感受过,而今时过不久,它却快要熄灭了。如果按照这样的公式,她如果重新回到苏阔的怀抱,他这座火山是否也会在岩浆喷尽之后,和孙颀一样成为一座死火山呢?

李轻很晚才回到家,她用钥匙开了门。这一动作说明,屋子只有她一个主人回来。她在网上查了查服装的流行走势,感到困倦后,就冲了澡,爬到床上关了灯,准备睡下。这时,孙颀回来了,他不会喝酒,所以李轻没有闻到他身上有什么酒气,倒是有一股陌生的香水味随着他的进入弥散开来。香味飘进了李轻的鼻息,她感到一阵恶心。

他好象从外面看到了刚刚熄灭的电灯,知道李轻没睡。

脱衣上床后,他问,今天去哪了,一下午没看见你?

没去哪,在街上转转。

不是吧,孙颀把脸凑了过来。不只是上街吧,还进了时装店是不是?还喝了咖啡是不是?还赴了约会是不是?

腾地一下,一股怒火就窜上了李轻的心头。她突然按亮了卧室内的所有电灯,一时间孙颀被强光刺激得睁不开眼睛,但他发现李轻的眼睛却瞪得滚圆。

对,你说的没错,我是约会去了,和旧情人约会去了。

不要脸!孙颀一巴掌把李轻从床上打到了地板上,李轻感到脸上心上同时一阵火辣辣的灼痛。她站起身,操起床头的台灯向孙颀掷了过去,正砸在孙颀的头上。血流象一条红色的虫子从孙颀发间蜿蜒下来,流过眼睛,直奔下颌。

孙颀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这双手不但能给我带来快感,而且还能让我流血,哈哈哈……真是没想到。

是啊,我也没想到一个不要脸的人也能用这样的话去骂别人。一个丈夫竟在妻子的眼皮底下和别人调情,世界上还有没有廉耻这个词!

屋子静下来。一场家庭战争宣告结束,只是这夜,对两个人来说,都显得太过漫长。卧室的灯亮了一宿,孙颀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伤口也没有包扎,到处能看到血迹。李轻一夜没合眼,天亮的时候,她发现外面下雨了。

她没有吃早餐,收拾了一点东西,就撑着伞走进了雨里。孙颀也醒了,没过问她去哪里,在沙发上兀自吸着烟。

李轻来到法院,交了九百元诉讼费,提出了离婚申请。之后,她又来到了市第二医院,作了尿液检查,如她所料,她怀孕了。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孩子生下来就会遭遇到一个不幸的家庭,他也不会感到幸福。思来想去,李轻准备做手术,可随身带的零钱已经不够了。

她又赶回了家里,这时她发现孙颀已经不见了,可能他已经去了厂里。

李轻打开了保险柜,拿够了钱。再次出门时,一股强大的难过心绪席卷了她,她象一棵在岸边被台风摇撼的椰子树,感到无助和悲伤。如果这时孙颀能够阻拦她,为了孩子,她还能原谅他的冷漠和出轨,可他没有。他甚至连和她说句话的想法都没有了。

曾经苦苦相恋的苏阔,曾经热情似火的孙颀,他们曾经如火如荼的爱啊,都哪里去了?

想到这些,李轻的手突然一软,雨伞掉到了地上,雨水瞬间淋湿了李轻的头发,李轻的脸,李轻的衣裳。满脸的泪水搀和着雨水,早已分辨不清,雨水有多少,泪水有多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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