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小雨滴答滴答,阴晦潮湿的天气如同碧荷的心。
碧荷透过斑驳点点的木质窗户凝视着雾蒙蒙的天气。
一声轻微的叹息,泪水也盈盈而出。
碧荷出嫁了,嫁给了替她父亲还债的亮子。婚礼很简单,请了村子里几个邻居,几桌宴席一摆,就这样办了喜事。
固然碧荷有几百几千个不愿,可是,她家实在太穷了,二间小土屋,住着相依为命的碧荷父女,碧荷的娘老早就病逝了,从小是爹一把屎来一把尿的拉拔大的。爹欠别人很大一笔钱,听说是为了给娘治病。现在债主讨上门来,幸亏亮子挺身而出,为她家偿还了这一笔钱。他对爹说喜欢她,她无法报答他的恩情,唯有以身相许。
碧荷认命了,只要能让爹过上好日子,不再受苦,她就心满意足了。她把强子的来信撕得粉碎,她不能对父亲不管不问。
婚后的第二年,爹就去世了。结婚四年了,碧荷过得很不开心,她一直闷闷不乐,特别是在她爹过世后.虽然亮子对她温柔体贴,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但碧荷对着比她大十二岁长得又难看的亮子,怎么也笑不出来。她一直憧憬着爱情,渴望着爱情,这种无爱的婚姻使她压抑,使她想发狂。她极力想摆脱这种困境,可是,她知道,她摆脱不了,因为,亮子对她家有恩。
第五年,她生了一个男娃,因为有了孩子,她的脸色才好一点,眼神中流露出少有的温柔,有了一点感情.
直到有一天,碧荷的眼睛有了精神,脸上浮现出因兴奋激动的红晕.碧荷手抚着胸口,那颗心狂跳个不停.它快要蹦出来了.
强子来了,他一直没有结婚,一直在等她.他今晚约她在那家饭馆里吃饭.
碧荷告诉丈夫,说强子回来了,要约他们吃饭.亮子出奇的平静,说好,然后张罗着一块去赴宴.......
她几次欲言又止,亮子像是看出了什么,朝她憨憨的笑,搓着手,说我早知道你们的事,不过,那都是多年之前的事了.这次老同学相聚,联络联络感情,我没什么意见,你放心.
碧荷不知道说什么好.
把孩子送到婆婆那儿,两人便起程了.
强子比以前成熟了,比以往沉稳了许多.碧荷凝视着强子,细细打量着.
强子毫不掩饰对她的感情,眼睛热烈痴痴的盯着她.
当眼角的余光瞄到旁边那位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时,他愣住了.
碧荷还来不及介绍,他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碧荷的丈夫,亮子。你是强子吧,呵呵,听碧荷说过你!"
强子怔了怔,强挤出一抹笑容,朝他点点头.
三人落座.
气氛突然凝住了,空气中飘浮着火药的味道.
亮子尴尬的站起身,连声说:"你们先聊,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便起身离开了.
亮子一走,俩人便聊开了.强子说他这几年的苦楚和等待,碧荷向他诉说这几年来的闷闷不乐和不幸福.强子让她离婚,要娶她.
她噙着泪花,羞涩的点点头.
毕竟,她以往是多么的爱强子.
突然,一阵急刹车声,混乱声,有人跑过来对他们说:刚才出去的那个男人被车撞了.
碧荷惊惶失措的跑出去,拨开人群,看到了被撞的血肉模糊的丈夫,手边垂着给宝宝买的奶粉和买给她的绿豆糕。
她一下子晕了过去。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还有一脸焦急的强子。碧荷悠悠的醒来了,待她回想起发生的车祸,猛然坐起,抓住强子:“亮子怎么样了?”
强子脸色暗了下去,摇摇头。
碧荷冲出病房,抓住一位护士,“出车祸的人怎么样了?他在哪儿?”
护士告诉她,男人抢救无效,已被宣布死亡,送入太平间。
“不......”碧荷喊出这个字便疯也似的冲到太平间.
太平间里,亮子的孤零零的躺在那儿,碧荷颤抖着掀开蒙在亮子身体上的白布,亮子的脸上有着平静和安详.
碧荷哭着扑倒在他的身边,看着这具了无生气死气沉沉的冰凉尸体,回想起以往男人对她的疼爱和体贴.再也没有人可以在她吵架生气时让她说:"我从未爱过你."再也没有人了,碧荷大声的嚎哭,那份凄惨,令人动容.
强子过来,拥住碧荷,安慰说:"人死不能复生.碧荷,节哀顺便."
碧荷哭喊着:"强子,都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们一起吃饭,他也不会去逃出去,以至于遭遇车祸.都是我,都是我......"
"碧荷,你冷静一下,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谁也不希望会发生这种事.当务之急是办理后事."强子说.
碧荷无助的哭着"我该怎么跟婆婆说,她那么大年龄了,怎么接受得了.我怕她受不了打击......"
强子顿了一下,说:"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她迟早会知道.纸究竟包不住火.还是告诉她吧."
碧荷的婆婆终因男人的去世经受不住打击而病倒,看着嗷嗷待育的幼儿和病倒在床的婆婆,碧荷泪水盈盈的告诉强子,她不能离开她们,这个家需要她,重要的是,她爱亮子,她有责任。五年前她负了强子,五年后她又再一次的辜负了他的一片痴情,对不起.
强子说,他会一直等她.他已经等了她五年,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年.
碧荷摇头,强子,我爱他,我现在才明白.有不错的女孩就结婚吧.不要再耽误了.我会一直在这个家,直到老死.
强子走了,他撂下一句话,我等你,等你想明白的那一天,去找我.
碧荷经常去男人的坟墓,去拔草,烧纸钱,添把黄土.她心中对亮子永远有一份歉疚,她也知道,她不会去找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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