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悠然(ldbb175),男,安徽省阜阳市人,2003年5月27日注册成为八十年代会员,八十年代 木牌会员,文学网特邀个人专栏作家。


复仇

发表日期:2003-9-3 20:30:00 阅读次数:33次 八十年代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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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



多么深的憎恨才能算是仇呢,时间已经进入了公元两千年了,那些仇啊杀啊,怕只能存在于传奇故事或是影视作品里吧,现实生活中只有平凡人的平淡生活,何来仇恨啊?但田旭的老婆水仙被人眼睁睁地抢走了,这该算是仇吧,起码他本人是这样感觉的。事实上是水仙主动跟别人跑了,改了道儿了,换了船了,只是他感到非常突然罢了。

三十几岁的田旭正活在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幸福颠峰,这当然也是他自我感觉到的。年轻轻的,刚在集团公司里被提为副处级干部,老婆水仙又漂亮又温存,儿子又聪明又可爱,父母又健康又慈祥,人生至此,所为何求啊。可天有不测风云,水仙却突然提出和他离婚,不想和他过了,太突然,田旭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那天田旭下班回到家,发现水仙早已经到家了。他们在一个单位,水仙每天总是早回来那么十几分钟,这虽然是违反劳动纪律的,机关嘛,大多都是这样松松散散的,只有在换了头头的时候才紧那么一两天。每天田旭进了屋,洗了手就径直走到厨房餐桌旁,坐下来,目视前方,手脚麻利的水仙就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然后,一家三口吃完饭,田旭负责洗碗,水仙去打扫屋子,完事后,两人带着六岁的儿子到街上去散步。生活有板有眼,有滋有味儿,可这一天,却发生了变化。

田旭洗完手,径直坐到餐桌旁,目视前方,咦,餐桌上空荡荡的。可能水仙今天回来晚了,饭菜还没做得呢,等会儿吧。可水仙却没有做饭的意思,弄点吃的把孩子打发到书房后,也坐到了餐桌旁,这时候,田旭才感到有些异样。

水仙脸上挂着霜,说话开门见山,田旭,我们离婚吧,我不想和你过了。

田旭一时怔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为什么?为什么呀?好好的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我们不是挺幸福的嘛?

不,事实不是象你想的那样,我早厌倦了这种生活。和你在一起太没意思,没情调,没情趣,总之一句话,就是没劲。事情发展到这份儿上,我也不瞒你了,早晚也是瞒不住你,我每周六周日不是去学习,而是去和人幽会去了。

什么?和谁,和谁幽会?

塔怀德。

他?你半年来的理论学习就是和他约会去了?田旭受到的打击太突然也太沉重,浑身颤抖,脸色青白。水仙以为他会打她,可田旭一向没有打老婆的习惯,所以,只能是走出厨房,在客厅里团团转。他也没冲着器物撒气,由于多年没有这样生气了,一下子,竟感到有点无所适从。没有任何铺垫地就直接达到了气愤的顶峰,田旭除了血压升高,转够了坐在沙发上喘粗气,再也没有更好的泄愤办法,他简直是不知所措了。

水仙没有离开厨房,对于此举她也不无愧疚,田旭除了在情感上和她很少沟通之外,实在是个不错的丈夫。毕竟是自己为了寻找新的生活主动背叛了他,伤害了,是她先出手的。

好吧,离就离!田旭在客厅大声说,厨房的水仙听得一清二楚。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正经八百的谈话。

离婚手续很快办了下来,水仙一个人净身出户,给田旭留下了孩子和房子。 这事儿在机关传得沸沸扬扬之后,很快平息下来,在现代人的生活里,这已经不是什么推陈出新的故事了。

田旭在痛心窝火之余,也在做着自我反省自我总结。结婚八年,他没有完会了解水仙,这个整天和他生活在一起,近在咫尺的女人。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对这种生活都不会产生逃逸的想法,偏偏这百分之一却让他摊上了,他没有防备没有想到水仙会来这一手,这是其一;再就是自己习惯于这种安逸刻板的生活,没有适时地做感情投入,爱情之树生了虫子他都没有察觉,还以为它枝繁叶茂茁壮成长呢,大意失荆州啊;再有,就是那个塔怀德。

想到塔怀德,田旭很为水仙不值,他不是从情敌角度,而是从客观现状分析的。真不知道精明的水仙是怎么想的,可能在激情面前女人一样失去理智。早在他们参加工作伊始,他和水仙就听说过塔怀德这个人,他绝对是个风流鬼托生的,众所不齿,从那时到现在,他已经换了四五个老婆了,而且他比水仙大十多岁,现在已年近半百,完全可以作水仙的爹了。这样的人,还能扑腾几年啊。看来自己的前妻到头来,还是个外表精明,内心空洞的傻瓜。

田旭在心里暗暗拿自己和塔怀德也做了客观比较,发现这个人的确很有男人魅力,一米八的大个,浓眉大眼,快五十的人,却总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整天梳着油光可鉴的背头,初中毕业,口才却出奇地好,说话嗓音洪亮,嘎嘎的,象只大白鹅,而且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很有魄力,现在是主管销售的处长,是董事长王明山身边的红人。虽然关于他的桃色新闻时有不断,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取悦女人方面是有一套的,但这却并不影响他在领导面前出风头,表功绩。

和塔怀德张扬的性格相比,田旭感觉自己内敛得实在有些过份,说话细声细语的,蚊子嗡嗡一般大小,办事也有点优柔寡断;至于取悦女人,他的方法只会很老套的几种,情人节买几朵花,过生日弄块蛋糕,那些甜言蜜语,只在谈恋爱的时候说过几句,现在就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觉得说出来难为情。几年下来,他的爱情树就这样在没有浇灌的情况下枯萎了,那只煮熟的鸭子,也飞了。

总结归总结,反省归反省,善良不等于懦弱,斯文不等于无能,田旭感到,老婆被人抢了去,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如果他们私奔了,从此销声匿迹,也就算了,可这两个人偏偏和他在一个单位,业务上还有往来,整天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事儿不能算完。从前水仙总是和他一先一后上下班,现在倒好,和老情人出双入对的。他从五楼的办公室向下俯视,见他们一副幸福的样子,偶尔还手拉手,嘿,装嫩呢吧。同事小罗也看到了这一幕,和田旭眼神碰了个正着,忙顾左右而言他,嗯——这晚上吃点什么好呢,现在市场上有一种辣椒很好吃,不太辣,辣椒味浓着呢,我回去就吃炒辣椒。

这样的日子不能继续下去,在同事眼里,他田旭一定是个窝囊废。田旭不能平静下来,他不恨水仙,只恨塔怀德。他认为水仙同样是受害者,是被他蒙蔽,被他诱骗。只有塔怀德才是大恶之人。他读完了《忍经》也不能平复心头的怨恨。看来,这不是一个忍字就能解决的。尊严就这样无声地被践踏了,美满的家庭就这样被毁坏了,完美的人生就这样被砍了个大大的缺口,难道就此善罢甘休吗?田旭决定,既然他塔怀德不是什么善类,那也就用不着对他仁慈了,既然他能够无视他的存在而豪夺,那他田旭怎么就不能凭着他的智慧巧取一回呢。

田旭对自己说,不能这样含垢忍辱地活着,我要复仇。



现在什么都纳入法制轨道了,雇凶杀人,或是找人暴打一顿,这些都是莽汉所为,只有杀猪的才会那样干呢,是极端愚蠢的,不但不能自保,还会沦为笑柄。他田旭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国家干部,这复仇也要复得高明,复得艺术,既要含而不露,要在不声不响之中,给对方以致命的一击。他塔怀德改变了我的人生,我也要重写他的历史。

田旭把儿子送到他爷爷奶奶家,就一个人上班下班,满怀心思,过着寡淡的日子。从前总是睡得安稳的田旭,现在落下了个失眠多梦的毛病。小罗来找他喝酒,两个人就找了家酒店,要了几个菜,对酌起来。酒酣耳热,小罗开始劝他。我说田哥,不是你老弟说话难听,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你这么年轻,外表又英俊潇洒,再找一个可心的根本就不是问题。实话告诉你,这大好时光可在后头呢。田旭却说,是啊,老天是又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机会,可这旧的一时半会怎么就去不了呢,不怕你老弟笑话,我咽不下这口气,也忘不了这个人那。

酒醒之后,田旭初衷未改。他对自己说,不急,整天泡在一个办公大楼里,机会总会有的。只等时机成熟,到时一蹴而就,水到渠成。现在要做的,就是寻找,思考,伺机而动。

机会很快来了。

公司实行了用车改革,公车卖掉一部分,剩下的编成了礼仪车队,并鼓励私人购车,由处级到科极,逐级按月给用车补贴。以后要想出门办事,公车就没得坐了,只能自己开车去。
塔怀德买了辆桑塔那,托熟人弄来了驾驶证,可手艺欠佳,就利用双休日左一圈右一圈地在公司大院里练车。在五楼俯视的田旭,见塔怀德的车象一只屎壳郎似的在院子里蠢动,一抹微笑就在他的脸上荡漾开来。

又是一个艳阳天,塔怀德钻进车里,照旧在公司大院里练车。想着车技提高的时候,拉着美妻水仙到野外郊游兜风,岂不快哉。车子刚起动不久,刚刚加速,就听啪地一声响,随后车子就改变了方向,塔怀德心一慌,一脚踩下去,车子噌地一下窜了出去,砰地就撞到了停在一边的一辆吉普车上。吉普车的车门顿时瘪得象只秋后的茄子。

塔怀德下了车,站在那里,傻眼了。

那是谁的车啊,那是董事长王明山的吉普车啊。那车可不是生产队的拖拉机啊,也不是满大街跑的北京吉普,那是小日本生产的本田吉普,四轮驱动,价值七十多万那,能买他这样的破桑塔那好几辆。

那王明山是谁啊,是万人企业的大老板,土皇帝,出门时前簇后拥,姿态颐指气使,他塔怀德再是个红人,也不能红到可以拿老板的车随便撞着玩的程度啊。

还有,开车的人都很迷信,一旦自己的车出了事儿,哪怕只是碰破了点皮儿,也视为不祥,更何况瘪了个车门子呢。

塔怀德难堪的境地自不必说,歉是道了,王明山也接受了,还满脸慈祥地说,这没什么,又不是故意的,一个车门子,换了就得了,保险公司掏钱,我也没损失。可这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吗?王明山心里其实是好不心疼,车就是自己的坐骑,宝马被换了膀子,动了手术,心里好不别扭。他常爬在八楼办公室的窗口,和其他领导念叨,你说这塔怀德也是哈,自从撞了我的车,他也不在院里练了。那么大的院子,就我们两辆车,我那辆还是停着的,他就给撞上了,这是不是能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这话当然会传到塔怀德的耳朵里,机关嘛,就是你自言自语,也会有苍蝇蚊子把话给你传出去。塔怀德听到后,深感自己撞瘪的不是车门子,那是自己的幸运之门那,他从此和大老板的关系就打了折扣了,相互心有块垒了,在他红得发紫的时候,开始腐烂了,他成了一只秋日里的柿子,熟透了,熟过头了。

事后塔怀德在车轮胎里发现了一个三角钉,是市面上很少见的象是特制的那种。车胎爆了,车了才改变了方向,他又一脚踩在油门上,才酿成了这幕惨剧。放钉的人是谁呢?他首先想到了田旭,可田旭去北京开会已经走了几天了,那又会是谁呢?

几天后田旭从北京回来,听说这件事后,表情很平静,同事没有从他脸上看出特别的兴奋。由于他在案发时间根本就不在现场,所以谁也没有怀疑是他给塔怀德布下了迷阵。用田旭的心里话说,只有傻瓜才会那样做呢,那无异于直接下楼用刀扎爆了轮胎,他才不会那么蠢呢。

理科毕业的田旭做个定时装置并不难,日后他又悄悄地来到顶楼取下了那个精心设计 的玩艺,上面还剩余着没有按时发射出去的三角钉。他用理科生的眼光算好了塔怀德的行车路线,而王明山的车又习惯性地总是停在那个地方,只要在一定区域放置这些尖尖的东西,以塔怀德的车技,撞车的机率非常大。

他从北京回来听到消息后,内心激动不已,可在外表却作平静状。最好的表演者不在舞台上,而是在生活里。这样做虽然不够君子,可对象塔怀德那样的土匪来说,这样的小人之举再适合不过了。田旭心里暗暗高兴,老太太看地图,这才哪到哪啊,这只是他复仇计划的一个序曲,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田旭早就知道,塔怀德嗜酒,虽然酒量很大,但逢酒必醉。酒能乱性,醉酒后的塔怀德有个骂人的恶习,喝醉之后是逮谁骂谁,醒酒了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初次和他喝酒的人很生他的气,逐渐了解后也就一笑了之了。塔怀德主管销售,经常在中午宴请客户,虽然公司明文规定上班时间不准喝酒,但塔怀德是为公事,就连王明山也对此睁一眼闭一眼。塔怀德也清楚自己酒后无德,常常是陪到客人微醺,就见好就收。待送走客人后,他又继续推杯换盏,直到烂醉如泥。

这么一个酒鬼相抓他的小辫子真是易如反掌,可田旭想到这仍是为水仙不值,她怎么就改嫁给这么一个酒色之徒呢?我不吸烟不喝酒,我的好她怎么就熟视无睹呢?到底田旭的心绪还是没有平静下来,复仇的念头时刻没断。

做到了知已知彼的田旭,心里打好了算盘,那瓜熟蒂落的日子恐怕不会遥远了。我看他这只嘎嘎叫的大白鹅还能叫多久。

公司准备进口一套德国生产设备,计划处处长田旭手捏着计划书就来到了董事长的办公室。王明山翻了翻,说去立波那屋商量商量。

公司办公室主任伊立波就在王明山的对门,他是王明山的喉舌,但凡有个大小指令全是伊立波传达。这伊立波同时又是塔怀德的铁哥们,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田旭是厌屋及乌,看他也有点不顺眼了。

田旭和王明山一同进了伊立波的办公室,伊立波见是董事长来了,急忙起身让座。王明山一屁股坐到了他的皮椅上,说,你通知公司老总们马上到会议室开个会,研究一下进口设备的事。伊立波忙说好好好,转向直奔秘书科去下达通知。王明山就拿着计划书在那仔细地看,一页一页地很有耐心的样子。

田旭坐下来,静静地等着,他瞥见了王明山旁边的电话,又瞅了瞅墙上的石英钟,脑子里突然闪出了一个念头,有了!他见王明山专心致志看着计划书,招呼也没打,就起身溜进了不远处的卫生间。

中午的时候,他偶然撞见塔怀德又开车和客户出了大门,现在是下午四点半,田旭推断,这嗜酒如命的塔怀德,想必应该进入状态了吧。

田旭在卫生间掏出了手机,换了卡,迅速拨通了塔怀德的电话。喂,是塔处长吗?伊主任有事找你,让你给他办公室回个电话。说完,田旭忙关了手机。

那边的塔怀德果然不出田旭所料,送走了客人,他继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脸已经胀得通红,眼珠子有些发直,这时候手机响了。醉酒的人向来不耽搁接电话,他看也没看就打开了手机。什么,伊立波找我,他那个王八蛋找我干什么。塔怀德感觉酒气上涌,那种骂人的欲望升腾起来,他要骂,骂这个老朋友一个狗血喷头。

再醉也没忘了电话号码,他拨通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电话那端并不是他的铁哥们儿,而是可以改变他命运的董事长,王明山。

嘟——,电话接通了。那边的王明山见电话响了,顺手接了起来。

喂,立,立波吗?你这狗XX找我有什么事?什么,你不是伊立波,你是王明山?X,王明山多个狗XX,他那条老狗算什么东西……

这边的王明山听出了是塔怀德的声音,气得嘴唇发抖,没听几句就放下了电话。
这边塔怀德还没完没了,他按了一下重拨键。

王明山一听又是塔怀德,气得冲着话筒大声喊,我是王明山!

王明山?王明山是个什么东西,他给我舔屁股我都不用他……

王明山气得用力将听筒摔在了伊立波的办公桌上,转身想回自己屋里,与刚刚发完通知回来的伊立波撞了个满怀。伊立波见老板怒不可遏的样子,如在五里雾中不知所以,愣愣地看着王明山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砰的一声将门重重地关上了。

伊立波看看桌上的电话,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他没拿起听筒,仍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塔怀德依里哇拉的叫喊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地把电话拿起,又轻轻地放好。

听到了王明山摔掉电话的声音,田旭就离开了卫生间,他回到自己屋里,沏了杯绿茶,慢慢地慢慢地啜饮。又拿了张报纸,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但他又抬起了头,想起了一个刚刚纳入现代汉语大词典的新词,那就是——搞定。

没过几天,公司下达了一个红头文件:免去塔怀德同志销售处处长职务(保留正处级)。没有人对这个文件感到特别的惊讶,包括塔怀德本人。

但塔怀德祸不单行,由于长年酗酒,多年奋斗得来的职务又这么一下子一落千丈,一股火,没挺住,患了脑出血。命是保住了,但半个身子却成了一堆死肉。没办法,年近知命之年,就提前办了病退手续。水仙为了照顾他,也办了停薪留职手续。他们,从公司的办公大楼里一起消失了。




困扰田旭的烦恼随着他们的消失也逐渐从心头淡出,他心情比从前好多了。把儿子从父母那接了回来。儿子经常问他,妈妈哪去了。他就回答说,你妈啊,你妈她去发扬人道主义精神,照顾残疾人去了。儿子听得似懂非懂,伤心地哭了起来。田旭也在想,一个可以毅然舍弃亲子和共同生活了八年的丈夫而改变生活轨迹的女人,是否能把她的后半生交给一个糟老头子呢?如果她肯回到自己的身边,他是否为了孩子而考虑接纳她呢?

一个风和日朗的秋日,田旭领着儿子在街上散步,他突然发现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总是昂首阔步的塔怀德,却在水仙的搀扶下,一点一点地往前蹭着。那头乌亮的黑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乱蓬蓬如蒿草般白头黑少的杂毛。一支手臂老老实实地贴在身上,一条不再受他支配的腿在被他一点一点地往前拖着。他目光呆滞,始终注视眼前一两米远的地方,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

水仙扶着他,同他保持一致的视线。不再有人怀疑他们是父女俩。在田旭眼里,那只嘎嘎叫的大白鹅已不复存在,在他眼前出现的,俨然是一只蔫头耷脑的瘟鸡。再次见到他们,田旭心里仍然充满着怨怼,甚至是重新点燃的仇恨。可看到曾经活蹦乱跳的两个对头,却在自己的运作下变得呆头呆脑,一种复杂的心绪油然而生。

田旭感到,经过这番风波,自己再也不是从前的自己了,那份心头的平和,那份宁静已经荡然无存。那颗曾被仇恨浸泡过的现在仍然浸泡的心灵,再也找寻不到从前的平静了。看着被他弄得下场很惨的这两个人,他感觉不到一丝复仇之后的快慰和舒畅。相反,倒象有一团东西堵在心头,扯也扯不掉,很不好受。

儿子发现了妈妈,扑了上去,嘴里喊着妈妈妈妈,上前扯住了水仙的衣襟。水仙看了儿子一眼,两颗泪珠从眼角流了下来,但她没有抚摸儿子一下,扭过头去,继续扶着塔怀德往前走。

田旭上前把儿子拎了过来。儿子哇哇地在街上哭了起来。

田旭想,在孩子眼里,这是个多么让人无法理解的成人世界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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