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悠然(ldbb175),男,安徽省阜阳市人,2003年5月27日注册成为八十年代会员,八十年代 木牌会员,文学网特邀个人专栏作家。


青春或愚顽

发表日期:2003-9-3 20:28:59 阅读次数:34次 八十年代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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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或愚顽



刘一然被注意的时候,时间已进入大四阶段,在这之前,他一直默默无闻如教室玻璃上匍匐而行的那只瓢虫。他的锋芒外露让人觉得很突然,因为在这之前,他一直是以“隐身”的状态处在这个四十几人的班级里。他太不显眼了,三年里,同学们逐渐对他熟视无睹,直至象空气一样视而不见,而一进入大四,他竟“活”过来了,好象封神榜里的土行孙,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

刘一然所处的2班,是机械工程系里唯一有女性存在的班级,其它三个班一律是公认的“和尚班”。“和尚班”有许多优越性,如夏天上课可以露出大肚皮,可以随时随地挖鼻孔,可以在自习课上把臭气熏天的脚丫子搬到椅子上来。而这优越性经过三年的消磨也被同学忽视了,人们的目光统一集中到刘一然那个班。那十五位女性是这片芳草地里盛开的最最引人注目的花朵,而这花丛中还不乏有象胡静雪这样的奇葩。刘一然就是因为胡静雪才脱颖而出的。

2班里的男生不同于“和尚班”的,他们经过三年的修身养性,已经出落得一个比一个绅士。举手投足,看上去都是那么尽善尽美,“和尚班”顽劣的男生与他们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十五名女生十四位已经“名花有主”,约会的约会,同居的同居,剩下的一位却是其中的佼佼者——胡静雪,从大三开始,她就一直被“四大名模”包围着。

“四大名模”是班里四个瘦瘦高高的男生,个子都在一米八左右,他们与胡静雪众多的追求者经过了激烈的角逐,最后幸存下来。他们的头发象是约好了一样,弄成红黄蓝绿四种颜色,同学们隐去了他们的真实姓名,统称红模,蓝模,绿模,黄模。他们的着装也总是花样翻新,从不重复,并跟上了潮流,就象今年夏天,他们一律换上了那种大花图案的T 恤衫,上面印着枫叶,海滩,人头像等等一目了然的图案。他们凭着出色的外表,和火火的着装,击败了本班和外班的竟争者,进入了半决赛。不想,半路却杀出来一个刘一然。

在人们的印象里,刘一然三年来始终是穿着入校军训时发的那身迷彩服,从那次军训开始,他就在迷彩服的掩护下,作隐蔽状。平时不言不语,只在老师提问时,才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他不唱歌,不跳舞,班里有什么活动,轮到他表演了,他总是红着脸硬挺过去。同宿舍的同学总是相互大摆宴席庆祝生日,或和老乡们定期聚会,这样的活动他也从不参加。每当接到邀请,他总是笑笑拒绝,慢慢地,人们把他从活动圈里排除了。他身高只有一米七,“四大名模”从没把他放在眼里,可没想到的是,这个总是把头发留得很长的男孩,却让他们三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事情发展的转折点,是星期日的那场足球赛。由于有女生助阵,特别是胡静雪阳伞下那张俊俏的瓜子脸也在拉拉队阵营里出现,使男生们拼抢得格外激烈凶猛。本来是2班的一次课余活动,却踢得有模有样。

刘一然照例没有参加,而是坐在球场的一角,手里捧着但丁的《神曲》,一字一句旁若无人地读。随着体力消耗的增大,男生们的雄姿已远不如刚玩的时候了。女生们也看得有些索然寡味。胡静雪第一个站起身,离开了拉拉队。球队里的红模见此情形,脚下就有些发狠,一个大脚长传,球便高高地飞了起来。不幸的是,那个拖泥带水的足球却不听话地偏离了球门方向,直奔胡静雪的碎花淡蓝色长裙扑去。在场的人一瞬间都张大了嘴巴,胡静雪也啊地一声呆立在了那里。在泥球经过刘一然的上空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向静声静气的刘一然却一跃而起,一个漂亮的旋风脚将球啪地一下踢了回来。足球带着足够的劲道从人们头顶呼啸而过,直奔另一侧球门,虽然被对方守门员接住了,但这一脚无论是从力量、角度,还是腾空而起的高难度动作等各方面来讲,都是一般队员无法做到的。

这颇有一点英雄救美的意味。刘一然就是这样闪亮登场了。胡静雪对这个三年来还不很熟悉的同学报之一笑,露出了白白的牙齿,算是表达了谢意。刘一然也冲她咧了咧嘴,算是打了招呼。胡静雪第一次仔细打量刘一然,见他长长的头发下,一双单眼皮的眼睛里,眼球与眼白界线分明,看上去显得格外有神,高鼻梁,宽嘴巴,冲她微微一笑。在这一笑当中,她的心几年来第一次被触动了一下。从初中开始,她就习以为常地被男生包围着,却只有今天,在这绿绿的球场边沿,在这个男孩的微笑注视下,她才体会到了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男生们见刘一然身手不凡,大声招呼着他:“高人那哥们儿,来啊,来一起玩吧。”可能是胡静雪微笑的作用,刘一然这一次没有拒绝。他又故意卖弄,一路几个干净利落的空翻,让在场的人再次瞠目结舌,同学们无不惊叹,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同班同学原来还有这两下子。胡静雪没有离开,她替他拾起了《神曲》,抱着书,重新回到了队伍里。由于刘一然是以充沛的体力加入球队的,外加身手矫捷,他在人群里表现得格外突出,俨然上演了一出赵子龙大战长板坡的好戏,英姿显尽,风头出尽。胡静雪禁不住在队伍里喊:“刘一然加油!刘一然加油!”其他女生也跟着喊:“刘一然加油!刘一然加油!”这个从不被人提起的名字,第一次被人反复唤起,频率如此之高,声音如此这响,热情如此之饱满,使刘一然对这个普通的休息日久久都难以忘怀。

胡静雪的美貌与富足有目其睹,这是四大名模展开恋爱马拉松的原动力,并心照不宣地形成了自由竞争的轻松氛围。每个周末,她的父亲就会开着奥迪A6接女儿回家,胡静雪的美妙身体也一年四季被时尚的名牌服装包裹着,这些都是无声的炫耀和提示,得到了她,就是得到了幸福的一生,不必再为毕业之后没有好单位接收而发愁,更不必在十年寒窗之后再继续一个十年寒窗读什么研究生。得到胡静雪,既实惠又浪漫,既幸福又充实,好处多多,一劳永逸。

四大名模从那场球赛后发现了不好的苗头,那成功的机率由百分之二十五有下降到百分之二十的趋势,胡静雪在还给刘一然《神曲》时从书里掉下了一张电影票,名模们猜想,那电影票一定是从《地狱篇》里掉出来的。他们曾商量着联合起来教训这个不懂游戏规则的家伙,但他们发现刘一然的一身迷彩服裹着的是一个年轻悍勇的身体,商量的结果也就是没有结果。红模比较冷静,他仔细分析,只道出一句话,就让其他三模感到了轻松和释然。红模说:“刘一然是个穷光蛋。”

是的,刘一然的学生生涯自始至终都是和拮据、窘迫为伍。那长长的头发不是为了扮酷,而是为了压缩洗理费。他甚至没有一身象样的衣服,那身迷彩服眼看着就与他的身体相伴了整个大学生涯,洗得都有些发白了。他的父母没有工作,靠卖蔬菜供他和弟弟上学。刘一然曾在假期里帮他们卖菜,大雨从天而降时,他们无处躲蔽,就和绿绿的蔬菜一同沐浴在瓢泼的雨水里。看着冷风缠磨着父母老弱的身体,看着雨水恣意拍打着父母清瘦的脸颊,刘一然的泪水和着雨水流了下来。所以,那张意义非凡的电影票让刘一然辗转反侧,在这突然降临的百分之二十的机会面前,他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胡静雪是个聪明的姑娘,从感觉到男孩儿们投射过来的目光有些异样的那天起,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容貌会给自己的青春涂满绚烂的色彩,不是有人总结,一个人的幸福有百分之三十是来自己他的相貌吗,自己的人生也定会因为体态婀娜而多色多姿。父母本来都是普通的工人,可从她十几岁开始,父母就辞去了工作,那时她就发现,家里的钱开始逐渐多了起来。初中的时候她没有想得那么多,等上了高中,她开始留意这些用之不竭的资金来源。她吃惊地发现,母亲整天只和朋友们打麻将,而父亲要做的,就是和朋友们在酒店里吃喝玩闹,几乎每天回到家时,就已经烂醉如泥了。她开始疑惑起来,不工作不劳动的父母怎么就成了富翁了呢。家里相继换房,换家具,买名车,表现的还不是一般的富裕,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趁着父亲胡景荣清醒,就把疑问说了出来:“爸,你和妈都不上班了,也没见你们做什么买卖,那家里的钱是哪来的呢?”胡景荣象是突然意识到女儿长大了,表情竟有些惊讶,顿了顿说:“爸最初是……爸最初是炒了点股票,运气好,一下就赚了,后来这钱就象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多。”“可我见你每天只是和朋友喝酒,也没见你往证券交易所跑啊?”胡景荣被问急了:“你,你这臭丫头跟踪我?”胡静雪赶紧上前搂住了父亲的脖子撒娇:“爸,看你说的,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我跟踪您干嘛啊,女儿只是随便问问嘛。”“小雪你记着,爸无论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和你妈能幸福地生活。”“知道了,爸。”

从此以后,胡静雪再也没有就此提出疑问,可能成年人的世界她还不能过早地全部了解,现在要做的,还是好好享受这青春的大好时光吧。你看那一封封情意绵绵的来信,那一束束鲜艳夺目的鲜花,那一张张生动鲜活的脸孔,难道生活还有什么残缺吗?


胡静雪心里琢磨,这鲜花和笑脸背后的真诚度能有多大呢?那被戏称为四大名模的吕程、马义、吴闯、许天,究竟哪一个不是冲着她的家庭她的容貌,而是与自己心有灵犀能在情感上撞出火花来呢?没有,哪一个也没有。她若即若离不远不近地和他们周旋,感觉他们更象自己身边一只只可爱的绵羊,皮毛亮白,柔顺乖巧,而自己充当的是那沾沾自喜的牧羊女,每天要做的,只是轻轻挥舞着鞭子,哼着王骆宾的那首民歌。自从那一天与刘一然遭遇,她才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王子的风范。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蛰伏着她向往的激情与热烈。她把一张电影票夹在了书里,希望有一个崭新的开始,或许久久的期待与守候在校园生活将要结束的时候能有个结果。刘一然,是个怎样的刘一然呢?

接到这那张薄薄纸片的刘一然,内心变得矛盾重重。爱情与华贵的衣着、可口的食物对他来说同样是奢侈品,她来得太突然了。虽然这只是一个讯号,有可能很快就会熄灭,可就单单只是个讯号,就让他的心境再也不似平静的湖水了。

他无法忘记父母在雨中卖菜的情形,他们成了两只落汤鸡,而父亲刘成林干瘦得象鸡爪子一样的手,在借着雨水抠挖着菜叶上的泥土。母亲孙立英黑白相间的头发,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杂乱,她象个疯子。就是这样两个人,在用他们挣来的一角一角的钱,来供给他和弟弟上学。当黑云过后,阳光直泄下来,照在这两张黑黝黝的脸上,他们竟然笑了,而且笑还很灿烂。在他们灿烂的笑里,刘一然刚刚清晰的视线再度模糊起来。

要不要接受这份爱情呢?然而拒绝她现在已经是太难了。刘一然给自己的理由是:再有一年就毕业了,就会有一份工作,一年后,这颗负疚的心就会解放出来,届时他将柳暗花明,用自己的劳动来回报父母,堂堂正正去装扮自己,去继续这青春绚丽的梦。那么现在,就背负这份愧疚,向着爱情的方向,上路吧。

胡静雪在和平电影院门前一时竟没有发现刘一然,当刘一然站在她面前时,她惊喜地“哦”了一声。刘一然剪去了长发,理成了寸头,显得格处飒爽;一身白色的运动服,脚上踏着一双白色运动鞋,令胡静雪不由得心里发出赞叹,多么俊美动人的小伙子啊。刘一然的思路是,要想充当胡静雪的白马王子,就得让具体形象与意向统一。胡静雪高兴地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刘一然红着脸大胆地和这只软软的手握在了一起。他们手拉着手走进了电影院。两人的手都些发抖,最后手指与手指纠缠在了一起,一直到电影散场回校后才分开,那时,两人的手都已经湿湿的了。

就这样,在“四大名模”失望、嫉妒与羡慕的眼光中,刘一然与胡静雪轰轰烈烈谈起了恋爱。刘一然在给父母的信中写道:“爸爸,妈妈,我恋爱了。我知道这样我的花消会增多,可再有一年我就毕业了。请你们原谅我。”他们回信说:“不要紧,孩子,爸爸妈妈支持你。好好把书读完。”

胡静雪与刘一然的恋情开始一天天升温。月光下,胡静雪搂着刘一然的脖子说:“你怎么才出现呢,其实我一直都在等你。”刘一然回答说:“我也没想到爱情会这么突然地就降临了,没有一点准备,我有点晕头转向。”胡静雪送上了嘴唇,刘一然吻了下去,两个人紧紧地拥在了一起。

他们一同就餐,一同上课,一同在周末让街灯把影子拉得长长。刘一然开始为自己添置衣服,开始支付听音乐、看电影、喝咖啡、餐馆就餐的费用,开始为胡静雪买各种各样的小礼物。半年过后,刘一然被一点点逼近的不名一文的境地弄得心慌意乱了。他一遍遍地给家里写着信,每一次都因为措词拙劣而把信纸揉成一团。他感到了自己的厚颜无耻。每一次信发出后,他都被深深的愧疚折磨得彻夜不眠。爸爸、妈妈啊,儿子不孝,等儿子毕业了,一定好好报答你们。他只好用这样的话来宽慰自己。

两封信发出后,家里竟然没有消息。刘一然猜想,这些年父母为了他和弟弟上学,东挪西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的骨髓早被吸干了吧,剩下的,就只有骨头渣子了吧,他们还会拿什么给他汇款呢。算了,现在已经有两份家教的工作了,那就再辛苦一点,再揽一份吧。

在他的钱花得只剩下几张毛票的时候,一张两万元的巨额汇款单到了刘一然手里。刘一然说不清自己是惊喜还是痛心,家里哪来的这么多钱啊,房子卖了?中彩票了?他想不明白。他见弟弟在附言中写道:“哥,现在家里有钱了,爸妈说是他们的积蓄,用钱就来信。放假赶紧回家,家里人都想你。”刘一然手捏着汇款单哭了,父母那被岁月与风雨侵蚀得不堪入目的老脸浮现在脑海里,脑海里的他们仍在微笑。

胡静雪在父亲醉酒时偷来了家里保险柜的钥匙,她也早就知道父母一向以她的生日作为密码。她虽然清楚父母现在很有钱,可当她把保险柜打开时,还是被里面码放的一捆捆钞票惊得张大了嘴。她随便拿出来几捆,又把钥匙悄悄塞给了父亲。有了这几捆钞票,一个又一个让人欣喜若狂的计划浮现在胡静雪的心头,她和刘一然的浪漫之旅就更加有声有色了。

他们在校外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在那里,他们也顺其自然地完成了爱情的最后结合。缠绵缱绻之后,两人光着身子商量着他们的未来。胡静雪说:“一然,毕业之后我们就结婚,好不好?”“那是当然,这还用说。”“我还有一个计划。这次寒假是我们学生生涯的最后一次假期,我想去旅行。”刘一然想了想说:“不成,放假我得赶回家去,我总觉得……反正家里人急着想见我呢。”“那好办,我们就去近处的景点,游完了你就马上回家。”“那好吧,我的天使。”

寒假很快来临。吉林省长白山天池,十六座山峰簇拥着海拨两千多米的一池静水,它象一面澄澈的镜子,镶嵌在群山之间。刘一然、胡静雪穿着羽绒服,嘴里哈着白气,出现在池水边。他们相拥着,冲着池水一起大声喊:“青——春——万——岁——”声音从还没有结冰的水面上荡去,飞出很远很远。游人们都转过头来看他们,他们开心地笑了起来。



从天池回来,刘一然与胡静雪依依惜别。胡静雪说:“为什么不邀请我去你家,我也该见见伯父伯母了。”刘一然说:“不是不想让你去,只是我家的样子是你无法想象的寒酸。我们一家四口挤在两间平砖房里,你去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家在城郊,旅店就更谈不上了。等毕业了,我再带你去一次。”“那好吧,我也不为难你了,早点回来,我想你。”

胡静雪的家离校很近,而刘一然则要坐上几个小时的火车,才能够见到亲人。告别了胡静雪,经过一路颠簸,刘一然终于看到家的房子了。他兴冲冲地跑着冲进了院子,风风火火地迈进了家门。一进屋,一下子就呆立在那里,父亲刘成林的遗像静静地挂在灰白的墙上。

母亲和弟弟都在,刘一然哭着扑向了母亲:“妈——,爸他什么时候死的?他是怎么死的?快告诉我。”一然母亲哭着搂过来刘一然:“你爸他死了有半年多了。”“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啊,妈——”“他不让我们告诉你,让你把这学期读完……他早就知道自己患了肝癌,发现时就已经是晚期了。他骗过保险公司入了人寿保险,我和你弟劝他去医院,他冲我们瞪眼,说只是一般的胃病,挺挺也就过去了。谁曾想他患的是肝癌,这他在临死的时候才说出来。他不让我们送他去大医院就医,逼急了他就冲我们瞪眼,你爸是多温和的人啊,我们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就挺啊,挺啊,我们只在他临死前才发现他疼得难忍了,没几天,就去了……保险公司给了三万元保险金,给你汇去两万,给你弟一万。你爸说,他尽力了……”

“爸——”刘一然悲痛欲绝。他发现靠床的墙上有手指划出的一道道印痕,这让他想起了父亲那双干瘦的手,那一道道印痕,一定是他疼痛难忍时在墙上抓的。”刘一然扑了过去,用手轻轻地抚摸那墙上的印迹,他把脸贴了上去,来回蹭着,泪水很快洇湿了墙壁。

刘一然望向了父亲的照片,父亲依然灿烂地笑着,和那次雨过天晴时一样的笑容。刘一然跪着挪了过去,哭着说:“爸,你用命换来的钱,儿子花得高兴着呢,儿子用它买穿的,买好吃的,还用它和一个漂亮的姑娘去游山玩水,爸,儿子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爸,你看你儿子多有能耐……”说着,刘一然用头一下一下撞着墙壁,额头上很快出现了淤痕。一然母亲和他弟弟赶忙上前阻拦,一家人哭着抱成了一团。
刘一然用剩下的钱给父亲买了墓地,把父亲的骨灰从火葬场挪了出来。这个假期他就这样在极度悲伤里度过了。

春节过后,开学的日子临近,刘一然收拾行装,和母亲弟弟告了别,又回到了校园。他的心已经被撕成八瓣了,他现在心冷得就象在雪地里被当头泼了盆凉水,暂时是拿不出半点热情,来继续他和胡静雪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恋情了。他当然要把经过讲给胡静雪,相信她也能够理解。然而胡静雪没有出现在校园,开课两周后仍然不见踪影,刘一然心慌了。电话拨了过去,号码已经是空号。

班主任也很着急,就对刘一然说,你去她家看看吧,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刘一然赶到了胡静雪家,让他吃惊的是,她家的楼门上,贴着法院的封条。刘一然彻底懵住了。

他请了几天假,又四处奔走寻找,终于在胡静雪的姨家找到了她们母女俩,她们看上去显得憔悴不堪。胡静雪一见到刘一然,就扑到刘一然怀里哭了起来。

不久,胡静雪的父亲胡景荣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出现在本市最大一起经济犯罪审判现场电视直播里。胡景荣最初从银行的少量贷款里尝到了甜头,他开始只贷了两千元,一个子儿没花,全给了一个银行副行长,之后又贷出了五千,又一个子儿没花贿赂了出去,就这样,他顺利地一次次从银行贷款出来,数额由二千增至几年后的几十万,几百万,到最后败露时的一千多万,就象他对女儿说的那样,他钱就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他的人生哲学就是义无返顾地及时行乐,直到被判处死刑,脸上仍挂着令人费解的笑容。

胡静雪后悔没有及早地发现父亲的诈骗行为,而是一直骄傲地充当着公主一般富有的角色,她后悔啊,如果早点发现,她就能帮父样捡回一条命。可她没有,前不久她还美滋滋不管三七二十一从保险柜里拿出几万元呢。原来她拿出来的不是钱,而是父亲的骨头父亲的肉。父亲疯狂地以命换钱,几年来,她和母亲竟丝毫没有察觉。天那!

在刘一然的劝说下,胡静雪总算振作一点,决定和他重返校园。

“四大名模”不再把目光投向由公主变成灰姑娘的胡静雪了,他们要在毕业之前寻找到各自新的目标。毕业前昔,学习生活紧张起来。实习,写实习报告,写论文,答辨,参加毕业考试,这些弄得大家人心慌慌。刘一然与胡静雪退掉了房子,回到集体宿舍,两人一心一意地投入到了学习生活当中。一个学期很快在紧张的气氛下过去了。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同学们忙着合影,相互留言,吃分手饭,抱头痛苦,托运行礼,毕业班的班级宿舍里一团乱糟糟、闹哄哄的景象。

傍晚,刘一然与胡静雪离开了喧嚣的人群,登上了学校旁的东山上。此时,云霞象染红的棉絮,丢满了半个天空。向山下俯看,生活了四年的校园尽收眼底。刘一然与胡静雪感慨万千。他们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活跃在操场上,跑步,踢球,大吵大嚷,纵情欢笑;仿佛又看到刘一然腾空一跃,替胡静雪将脏兮兮的足球一脚踢飞;仿佛又看到他们在那片柳树林里拥抱,接吻……那快乐的一幅幅画面啊,历历在目,又转眼在凉丝丝的晚风里瞬间消散。

刘一然把胡静雪的肩用手揽了过来,两人倚在了一起。刘一然感慨地说:“青春啊,它是一杯太过浓烈的酒,让我们醉得不省人世。”“是啊,”胡静雪轻声附和,“酒醒了,才感到自己是个大人了。那时候自己真的太傻,什么也不懂。”

刘一然看着胡静雪,说:“让我们再喊一次吧,好不好,就象在天池边上那样。”

胡静雪笑了笑:“好吧。”

两人放声高呼:“青——春——万——岁——”

声音飘向远方的同时,两人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夕阳慢慢坠落,那半天的棉絮逐渐失了颜色,变得灰暗起来。暮色中,刘一然、胡静雪手拉着手走下山去,明天,他们将一同到外市的一家合资企业去应聘,开始他们新的生活。

青春时光,还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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