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秋(mengnoulisha),女,安徽省阜阳市人,2003年5月17日注册成为八十年代会员,八十年代 金牌会员,文学网特邀个人专栏作家。


回家(1-22)

发表日期:2004-8-11 11:19:17 阅读次数:9次 八十年代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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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还没放假,母亲就左一个右一个的打来电话,催问我们,什么时候放假?并一再叮嘱我们,一放假马上定票回来,最好买机票,两小时就到了。听着母亲的絮叨,我小鸡啄米样地点头答应,心下却并不以为然。
  
  说实话,近两年因为贪恋网络,对亲情疏忽了许多。平常几乎想不起主动跟家里打个电话问候一声。都是母亲在周末的时候打来电话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接到电话的刹那,心中也有几许的惭愧。可一旦投身于网络,跟朋友说着论坛上的文和事,一切又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才隔了两天,母亲又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催问行程,我告诉她说我还在值班,其实,值班也只有三天,只是我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借口,只好出此下策。

  过了两天,先生从三清山回来,心血来潮之际,主动跑去订票,知道他这人向来拖拉,所以我依然不紧不慢地处理着自己的事情。不想他就说票子已经买到,马上就走,第二天就走,这下确实有点慌神。

  几年没回家了,想到妹妹那可爱的小女儿,心中一阵温暖,零零年暑假,我们回家的时候,馨馨还没出生,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她刚好二十天,圆嘟嘟的小脸粉扑扑地,一双黑葡萄样的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凝视着每个在房间亲近她的人。零二年春节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姑娘了。

  说来也怪,从来没见过我们的她对我们竟然有着莫名的好感,或许是因为骨子里有着难以割舍的血缘,从我们一进家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我们的小尾巴,特别是对儿子,更是亲热得不得了,一口一个哥哥地喊着,就连哥哥上厕所都想跟了去。

  因为儿子比她整整大了十岁,加上她是女孩子,儿子根本就不想跟她多玩,不管儿子怎么训她,她都跟前跟后,儿子被逼无奈,只好关了门写作业,外面的她隔了玻璃门用脚拼命地踢门,一边大声地喊着哥哥,儿子被吵得心烦意乱,呼地一下冲出来,拉开了房门,小家伙看到了满脸怒气的哥哥气势汹汹的样子,赶紧躲到了外婆身后,两只黑眼睛警惕地看着儿子。

  如今蹒跚学步的小姑娘已经四岁了。前些日子弟弟结婚时回家拍了许多照片,我们惊奇的发现,照片上的小姑娘已经象模象样了,喜欢漂亮的新衣,喜欢唱歌跳舞,而且性格活泼很讨人喜欢。

  想着每次妈妈电话打来的时候,小姑娘总是迫不及待的夺了外婆的话筒,要跟哥哥和姨妈说话。一开口就甜津津地说: 姨妈,我上幼儿园了,我学会写字了。然后开口问我,姨妈,哥哥呢?我要哥哥。

  很快就要见到阔别几年的亲人了。真是开心呢!
           
                 二

  先前问过先生,只说是七月十九日的票子,至于时间什么的一概不知。

  到了启程的日子,儿子激动不已。刚吃了早饭,他就思谋着如何把家里阳台上的几盆花搬到家里来,因为要离开近二十天,这还真是个问题。记得前年暑假,我们一家人去了青岛,才十多天,可儿子种在阳台上好不容易开花结荚的几棵豆子,全部壮烈牺牲了。为此,儿子伤心了好多天。至于我自己养的那些花花草草的就更不用提了。
  稍稍思考了一下,儿子马上找出了家里的几个盆,放满水,然后把花一盆一盆的放进去,安顿完了,他开心死了,大声对我喊:妈妈,你的茉莉!

  我的茉莉怎么了?走到客厅,才发现我的茉莉刚好放不下了。我笑笑说没关系的,我把它放去办公室好了。性急的儿子马上就催促我去放,我想磨蹭一下都不行。想想是得去办公室一趟,还有点事情没安排好呢。

  打开了电脑,把自己一些零碎的记忆敲了进去,自己觉得没多久,儿子这边已经急得火上房了:妈,你干什么?怎么去了就不回来了? 你也不看看时间?搞不灵清的!一接电话,儿子刻薄尖酸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赶快回来!

  听到命令,赶紧看了看表,快一点了。不是说二点半吗?火烧着屁股了?我也有点恼火了。可恼火归恼火,我还是收拾了东西打道回府。

  刚走到楼下,那爷俩已经背了行李准备出门了,我什么也没说赶紧拿了自己的包裹,紧随其后,小媳妇一样唯唯诺诺,规规矩矩。

  一切还算顺利,打车,上车,时间赶的不错。两点的时候,我们已经坐进了卧铺车厢。轻轻舒一口气,懒洋洋的靠在窗口,漠然地看着车厢里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人们。
  一声汽笛声将我从沉思中拉扯了回来。眼神贪婪地延伸了出去,默默地注视着铁路两边的一切景物,红的,白的是夹竹桃,紫色的是零星洒落的紫薇花,刚刚开放的木槿花,不时从眼前闪过的是漂亮的小洋楼和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中很是抢眼的向日葵,高高矮矮,对着午后的阳光挥洒着妩媚。

  偶尔有一片荷塘,青翠宽大的叶片中挺立着几朵白色的荷花,已是七月中旬,曲苑风荷的荷花早就尽显妖娆了,可这野趣横生的池塘里,小荷才露尖尖角。看到那几只白的令人心醉的荷花,心中回荡的却是梦若心莲的曲调。

  吹着颇有些热意的风,感觉却回到了北方的五月,那是麦子成熟前夕偶尔会有的干热风,烘的人昏昏欲睡。热的农人心焦气燥。此刻的我并不心烦意乱,眯缝了眼睛抵御着强烈的日光和迎面袭来的强风。眼神一刻也不愿意放弃眼前的景物。

  果然,几只白色的鹭鸟闯入了我的视线,它们时而飞起在低矮空盘旋,时而停落在绿色的稻田里,捉着虫子。更有在水塘里觅食嬉戏的麻鸭,一只挨一只,密密麻麻。惊奇中不禁喊了出来:儿子快看鸭子!儿子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不屑地说,不就是几只鸭子吗?有你那么夸张啊?几岁了你?

  狠狠地瞪儿子一眼,扭头向窗外,眼神越过原野,飞向了远山,飞向了蓝天白云。自顾自地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看着蓝天白云下飞翔的鸟儿,心下生出了许多的羡慕,小鸟能够轻而易举就穿越的时空,而这些,对我来说却成了一种无法逾越的伤痛,因为我不可能有一双自由的翅膀,不可能跨越这人世间千山万水的阻隔。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三

  晚饭时分,正在发呆,无意中却看到走廊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对着影子急忙喊了声:L老师

  那人在惊诧中回头:啊?你们也回家?

  是啊,我大笑,怎么这么巧呢?

  L老师是教务部的,平常有过交道,也因为是老乡平常也比较照顾。这次巧遇,让人觉得格外亲切,L老师索性坐了过来跟我们聊天。我赶紧给先生介绍:这是教务部的L老师,老乡!

L老师抬眼一看,马上问先生,你是那个学院的?我连忙说,你应该不认识吧?不想,她却转向了先生:我见过你的,你应该去过科技部吧?先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搞科研的人,几个不跟科技部打交道呢?

  七扯八扯中,竟然发现,她先生竟然跟先生彼此熟识,当初做博士后时,常在一起搞活动,只是那个时候的我们尽管来自同一地区却还不熟悉。

  说到工作,说到孩子,说到杂七杂八的事情,大家越说越来劲,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了。当西边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天际,列车也行进到了安徽境内,看看表,才五点多,窗外的景色也变成了黯淡的影子,飞速的从眼前掠过。

  平常都是七点多才黑,怎么今天五点就黑了?纳闷的问自己,却也找不到答案。时差吗?这个理由似乎根本站不住脚:才多远的距离?这怎么可能?就是新疆,恐怕也只有两小时的时差。

  靠近走廊的一个在杭州开饭馆的宁夏人笑嘻嘻地解释:怕是要下雨了。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车子继续吼叫着前行,提速后的列车确实爽快了不少,窗外的风也凉爽了下来,迎面吹来的野风夹杂着清新和潮湿的味道。儿子不再抱怨这闷热的天气,不再抱怨车行中软禁般无趣的生活。

  车到芜湖,竟然又是艳阳天,惊喜中想到了这么一句诗: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哑然失笑中恍然大悟:什么跟什么啊?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呢!
             
                  四

  一觉醒来,车到开封,看看窗外的天,刚蒙蒙亮。迷糊中又睡了过去。等到郑州的时候,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想想也是有意思,昨天还在杭州的家里,才睡了一觉就到了郑州。这一夜里,车子穿越了安徽河南两省,过洛阳,过三门峡,家的感觉越来越清晰,顿时有了一种近乡情更切的期盼。

  先生提议到渭南下车,先到他的家乡住几天,算算也有十多年没有去婆婆家了,我这媳妇实在是不合格。记得上次去的时候,儿子才半岁尚未断奶,婆婆家的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枣树,也是暑假时分,青青的枣子挂满枝头,风过处,好似一串串青色的铃铛,荡漾在翠绿的枝桠间。孩子伸出胖胖的小手,让我抱到树下,也要伸手够枣子。然后扯下几棵就往小嘴巴里塞,全然不管是生是熟,能否吃得。

  正点到站时间是13:53,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赶紧收拾好行李,去洗手间整理妆容,两天的旅行生活,想必已经憔悴不堪。

  待车停稳,跟刘老师告别后,一家三口不紧不慢的下了车。看看周围,并没有出站的人,先生自嘲地笑着,这里好像就我们三个人下车啊。儿子不失时机地刻薄,你以为这里是大城市?我看了儿子一眼,没有作声,其实心中已经很是不满了,这孩子越来越不象话了。

  刚到出站口,就有一个年轻的男人迎了上来,坐车不?一口浓浓的乡音,让人倍感亲切。问了价钱,才伍圆钱,我们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奔向了去蒲城的汽车站。

  急急慌慌的奔到车前,询问着如何买票,有人告诉我们可以先上车后买票的,坐定后仔细地打量着这辆车子,位子挨的比较近,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出门在外的人,也讲究不了那许多了。好在路上的人和车比较少,尽管中途停车拉人的机会比较多,可一开起来,速度却是极快的,一直喊热的儿子,也痛快的感受着飚车的滋味:痛快!舒服啊!

  一路是久违了的白杨树,肥大的叶片在秋初的风中,哗啦啦的响着,赶紧指给儿子看,怕他不认识这些。一路更多的是果园,沉甸甸的果子压弯了枝头,大片的玉米,高矮不一,有的扬花吐穗,有的才尺把高。也有开了红色和白色花朵的棉田,偶尔看到几个喷药的农人,被阳光涂抹成了金色的剪影。

  打碗花,那田埂边细小的打碗花,不时跳入我的眼帘,看着那粉色的花朵,在草丛中高举着喇叭随风招展的样子,心中满是温馨。这就是我笔下的打碗花哦,一种自豪感与成就感油然而生。阔别多年的我终于又站在了家乡的田野里,看到了久违的打碗花。



                    五

  从县城到家有五华里,七元的车费就打到了家门口。村口无意中扭头,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午后的阳光下坐着。车过时,大点的女孩子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忙告诉先生,好像是莎莎啊。先生没看见,因为已经十多年没有走进这个家了,当初的莎莎还是个两岁的婴孩,尽管模样很相象,可我始终不敢肯定。

  下了出租车,弟媳妇已经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嫂子,回来了?是啊,我微笑着点头。她麻利的接过我手里的几个大包,一边招呼着我们进门,一边念叨着,兵和莎莎到村口接你们去了。这个时候的我才完全醒悟了过来,赶忙用胳膊肘碰了碰先生,刚才我看到的孩子就是莎莎和兵哦。先生一脸的懊悔,唉,早知道是他们就一起用车子带回来了。弟媳妇忙安慰我们,没关系,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听到声音,婆婆也从屋子里迎了出来,笑呵呵地招呼着我们。抬眼看了看这幢对我来说很是陌生的房屋,高大的铁门里是一条长长的青石铺就的路面,路的尽头,是一座高大的房屋,屋子边上的院子里,是婆栽种的花园和一副用杂木新搭成的的丝瓜架。浓绿的丝瓜藤刚开出一两朵黄色的花朵,一只蜜蜂绕着花朵嗡嗡地飞着,丝瓜架下是两株月季,一株粉色的,一株红色的,都妖娆的吐露着芬芳,另外还有几丛紫茉莉,几株大丽花,低矮的太阳花也怒放着,所有的花儿都在争奇斗艳。只有一旁人多势众的菊花默默的呆立一边,对这群芳竞艳的场面漠然着。

  感叹婆婆雅兴的同时,脚已经迈进了屋子,厨房里是摊了满桌的饺子,看来在我们未来之前,一家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为了我们不知道他们耗费了多少的心血?好久没吃到自己包的饺子了,等弟媳妇端来热气腾腾的水饺,顾不得斯文,抓起筷子吃了个痛快。等意识到自己辛苦了几个月的减肥计划要泡汤时,早已经吃得肚皮滚圆了。儿子在一旁耻笑说,妈你不减肥了?有苦说不出的我只好狠狠的赏给他了一个白眼。

                                                     六

  我们一到家,腿脚并不怎么利索的婆婆一下子来了精神,看着我们吃饱喝足后,老人开心的走出大门,搬了小板凳跟街坊邻居天南地北的闲聊起来。儿子也跟着弟弟的孩子疯跑起来,一会儿捉蚂蚁,一会儿逮知了,忙的不亦乐乎.

  看到我们,门口的人越聚越多,淳朴的村民对先生这个唯一的博士很是尊重,远远地就热情的招呼我们。说是长久不回来,让我们多住些日子。婆婆满脸笑意,大声地招呼着。听得出,那声音里充满了自豪。先生索性也买弄了起来,拿了数码相机,给他们拍了个痛快,就这还不过瘾,索性搬出了自己的手提电脑,坐在门外的空地上给人们看沿路拍摄的浙江民居,看自己拍摄的杭州风光,在人们一片赞叹声中,他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待人群散去,无意中抬头发现远在西安的小姑子领着孩子回来了。刚才在渭南的时候,先生给这个妹妹打了个电话,不想这么快她就到了。真是做梦一般的感觉。

  三个男孩子聚集在一起,更有得玩了,天色未晚,小叔子风尘仆仆的开了辆拖拉机回来了,看到我们自然是欣喜万分。抖落一身的尘土,擦洗干净后搬了梯子爬上屋顶,我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表情却是一脸的茫然。

  只见他麻利的卸下一节铁皮烟囱,在地面上抖动的同时,拿了半截树枝在里面掏着什么,禁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声,未等回答,烟囱里早已经扑通一声掉出了两只小鸟,哇!是小鸟儿!儿子惊呼。的的确确是两只羽毛未丰的麻雀,张开嫩黄的小嘴,惊惶失措地对着我们喳喳地叫。

  孩子们欢呼着一拥而上,两只小鸟立刻就被他们抢在了手里,看着这两个弱小的生命无力的在他们手中挣扎的情景,心中老大的不忍,试图说服他们放了它,可孩子们兴致正高,任我磨破嘴皮也无济于事,相反却被儿子抢白了一顿:你怕鸟妈妈伤心就不怕你儿子伤心?说的也是,我索性不管了,只是告诫他们一定当心,千万不许把小鸟玩死了。

  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去了,一眨眼就没了影子。等到天黑透了,他们几个浑身泥土的跑了回家,惊喜的举起手里的瓶子:知了!我们捉了二十二只知了!看到玻璃瓶中挤的严严实实的知了不断挣扎的影子,往日的一幕在眼前闪现,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儿子几岁的时候,一到夏天的傍晚,一手牵了儿子的小手,一手拿只电筒,沿着道路两旁高大的杨树,一棵一棵的照着,搜寻着那些刚刚从土里爬出来的知了幼虫。

  等儿子没了兴致的时候,带了收获回家,把捉来的知了放在自来水下仔细的冲洗,剪去毛茸茸的脚爪,然后泡一杯盐水,逐个放进去,等到第二天早晨,杯子里的知了早已经吐干净了泥土,身体里也渗进了淡淡的盐味,起一个油锅,在油烧热的刹那间,倒进控干了水分的知了,只听得一声脆响,立时香味扑鼻而来。如果运气好碰到几个刚刚伸开了嫩绿翅膀的知了,在碰到热油的瞬间,那薄薄的蝉翼立刻象钻进了山风一样鼓胀了起来。咬一口,嘎崩脆,那滋味实在是难忘之极。

  妈,你呆呆的干什么啊?儿子的一声喊叫,惊得我立时回过神来。赶紧问几个孩子,你们什么时候去的?在哪里捉的呢?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委屈的责怪孩子:我早就想去了,喊你爸爸他不肯去,你们怎么也不喊我一声?儿子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你又没说要去,我怎么知道?的确如此。我根本就没告诉孩子,他们又如何能猜透我的心思?

  听他们描述果园里捉知了的趣事,心里痒痒的不能自己。可看看满天灿烂的星斗,听到屋外不时传来一两声的狗吠,我实在是没这个勇气了。

                    七

  晚上睡觉前,弟媳特意翻出了两条新的毛巾被,看看收拾的整洁干净的房间,心中满是感激。这个房间应该是他们夫妻的卧房,可为了迎接大哥大嫂,他们特意搬进了旁边的屋子。灭蚊灯,手电筒一应据全,怕我们不习惯乡村的生活。

  躺在床上,看着高高的屋顶,凉爽的风一阵一阵的从高高的窗户里钻了进来。在杭州饱受了高温之苦的我们,被这乡间的野风吹拂的心旷神怡,一时没了睡意。儿子说,妈妈你有没有看到果园里的星星?很亮很亮。

  遗憾中摇摇头,我说:妈妈晚上在外面乘凉的时候,并没注意这些,怎么这里的星星跟杭州的有区别么?儿子感叹的说,这里的星星很多很亮,妈妈,我从来没看到这么好的星星,不相信的话我们现在起来看去?

  现在?都半夜了,我可没疯哦!话虽如此,可心下却痒痒难耐,儿子熟睡后,借口上厕所怕家里养的那条黄狗,我趁势摇醒了先生,今天的先生倒是特别的温柔,什么都没说,牵了我的手就走。

  屋外,果然是满天的繁星,一颗颗亮晶晶的,对着我不时的眨巴着眼珠。夜风袭来,阵阵的凉意扑面而来,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乡下的夜,真是凉爽宜人。丝瓜架下的秋虫鸣叫着,紫茉莉也该睡着了吧?

  想起了小时候在外婆家的葡萄架下聆听牛郎织女故事的情景,现在是七月下旬了,七夕应该为时不远了。

  天上的牛郎织女,今年的七夕,你们的鹊桥相会中会和往年一样么?如今的王母娘娘也该从善如流,不再为难,你们一家人应该和和美美的过上好日子了吧?

  至于地上的牛郎织女,更应该幸福多多,快乐多多了。

                       八

  很早就睡不着了,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这充满了凉意的风,爬起来看看表,才五点多点。走出屋外,天上还有依稀的星斗,启明星依然在东方的天空闪烁。摸了摸昨夜换洗的衣物,潮湿一片,乡下的初秋竟然有了露水。

  舀了盆清凉的井水,洗脸梳头,然后刷牙,一样一样慢慢的做着。全然没了往日的局促,这个时候的村庄和家人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

  自从进了家门,给大黄狗喂了几次食后,它已经不再对着我狂吠了。这让我着实窃喜了一阵子。相比之下,儿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尽管他对大黄狗要比我精心很多,可因为他老是担心被狗咬了,进出门的时候,他总是蹑手蹑脚,而狗一看到他这德行,越发狂吠起来,狗这么拼命一叫,儿子更是慌了神,紧紧地贴住我说,妈妈,我想回去怕它咬我!你去给我试探一下。

  好气又好笑地跟儿子解释,别怕啊,你大胆地走,别跟做了贼一样,你这样子狗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呢!儿子还是不敢,他可怜巴巴地央求说,妈妈你怎么能见死不救?难道你忍心你儿子让狗咬了?

  我叹口气摇摇头,责怪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还真是坏心兽呢,你怕狗咬了你妈难道就是个木头人?儿子嘻嘻地笑着说,嘿嘿,你肉厚呢,咬掉了正好减肥!

  正说着,邻居大妈家的大黑狗呜的一声从门里冲了出来,儿子大叫一声扭头就往回跑,全然忘记了家里门背后还有只大黄狗呢!

  说来也有意思,村子里因为家家有果园,也养了猪羊什么的,所以狗是万万少不得的。说到狗,让我想起了一则笑话,说什么“治安基本靠狗,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这笑话着实让我笑了好一阵子。

  要命的是,农村里的狗常常是放养的,经常可以瞥见成群结队的狗们打群架的壮观场面,人在屋里,光听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就够让人魂飞魄散。毕竟是动物,通人性也是对主人而言,对于陌生人来说,看到这种场面,想要腿肚子不打哆嗦都难。儿子说他前几年回家的时候,就遇到过被一只狗狂追的场面。直到现在,他还是惊魂未定。
说到这里,又让我想到家门背后那只一直栓着的黄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条狗的背部被哪家闯进来的恶狗咬掉了一块皮毛,红红的肌肉露在外面煞是可怕。

                      九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鸟鸣传来,仔细一看,一只麻雀不安地停落在丝瓜架上,听到那喳喳的叫声,立时就明白了原因。那十昨日被掏了鸟窝的鸟妈妈,为了丢失的孩子,正急得团团转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到这样的情景,立刻动了恻隐之心,赶紧找出了扑棱着翅膀试图飞走的小鸟,把它们放到院子的空地上,然后搬了只小板凳,静静的坐在晨曦中,几分好奇的看着鸟妈妈如何来营救自己的宝宝。

  鸟妈妈一阵大叫,立刻从四面八方飞来了很多的麻雀,这奇特的景象令我惊奇不已,赶紧喊醒了睡梦中的儿子,唯恐他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场景。

  儿子一来,事情远非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一刻也不肯停止,那许多的鸟儿怎么也无法靠近小鸟,原来以为它们会采取点非常措施,或扛或啄地非要把这两只可怜的小东西搬离这个是非之地。实际上,经过一番观察,麻雀们叽叽喳喳地商量了一阵后,就放弃了这个愚蠢的计划。然后哄的一下全散开了。只留下可怜的鸟妈妈对着小鸟无力的鸣叫。

  过了一阵子,鸟妈妈终于想到了办法,她迅速的飞出去,很快嘴巴里衔了只绿色的虫子,啾啾的冲着小鸟叫着,听到妈妈的呼唤,小家伙开始拼命扑棱,蹒跚着奔向妈妈。那笨拙的样子,令我忍俊不禁。

  一连几天,鸟妈妈都锲而不舍,早出晚归的来喂自己的宝宝,那情景令人心生感叹,人如此,鸟亦如此。我不知道,鸟妈妈还要喂养多少天,小鸟才可以自由的飞翔在蓝天上。可我相信,只要小鸟的生活一天不能自理,鸟妈妈都会义无反顾的担负起养育的责任。

  可怜天下父母心!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

                        十

  上午九时许,先生突然有了雅兴,带了一群孩子去田野。正在房里无聊的我听到这个消息,赶紧穿好了鞋子,一路小跑的追了出去。

  走出村口,一直向西,沿着一条蜿蜒的乡间小路,孩子们奔跑雀跃着,穿了高跟凉鞋的我只能小脚老太一样在后面走着,依稀中有点印象,反正就这一条路,难道能丢了自己?

  满眼是挂满了枝头的苹果梨儿,泛着青青的光泽。离果子成熟大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吧,这个时候,讲究一点的人家早就给每个果实套上了牛皮纸袋,这样做有三个好处:一来可以防止果锈,二来可以防止虫咬,三来果实着色可以更加均匀一点。卖相更好一些。

  不时在路上可以看到掉落的果子,苹果梨都有,不知道是夜里的风吹落的还是顽皮的孩子摘下来咬了一口觉得酸涩难耐而丢弃一边?久居钢筋水泥屋子的人,初来乍到这充满了野趣的乡下,简直新鲜的不得了。

  田埂上的野花野草野菜无不引起我的兴趣,因为本身学过植物学,也在北方生活了很多年,对于这些并不陌生,绿色细叶上有一层银色粉状物的是灰灰菜,绿色阔叶不怎么光滑的是野苋菜,有着红色茎干匍匐在地的是马齿苋,还有嫩叶当菜吃,大了当扫帚的扫帚菜……

  最最抢眼的还是田埂边火红的枸杞子,一个个小灯笼一样,在风中招摇。在车上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山坡上粉色的打碗花,在婆婆家里的花园中,也看到了一株匍匐在地的打碗花,赶紧喊儿子来看,小家伙却不以为然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花呢?

  看了看植株,遗憾的它尚在幼年,连一个花苞都没有。只好自嘲的笑笑,说,还没开花呢!儿子不满的看了我一眼,没花算什么打碗花呢?遭了儿子的抢白,只好悻悻的走开了去。

  这个时候,站在秋天的田野里,感受着习习的清风掠过头顶,吹动发丝的轻柔,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好像都张开了嘴巴,贪婪的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

  摘一把红色的枸杞子握在掌心,细细地把玩着那晶莹剔透的果实。儿子问我说,妈妈你摘那东西做什么?我耐心的告诉他,这就是我平常在中药店里买来的枸杞子,不同的是,药店里的是栽培种,果实要比这野生种大许多,采摘后经过炮制,所以吃起来有点甜津津的味道。

  儿子问这个可不可以吃,我笑笑说,可以啊,不信你可以摘一些自己回去泡茶喝,当然如果你现在就想品尝一下它是什么滋味也可以,不过我得提醒你,那口味可不怎么好,里面很多籽,而且有点酸涩。

  听到这里,儿子连连摆手,坚决不肯尝试了。现在的孩子,都是在蜜糖罐里泡大的,谁还能吃的了苦呢?

  一边数落着儿子,一边继续往前走,眼睛电子显微镜一样的在田埂上扫描着,几簇粉色的打碗花立时跳入眼帘。禁不住呆呆的站在了它的面前,看那可爱的小喇叭随风轻轻的舞动。耳畔是稚嫩的童音,尖尖细细的嗓音对着妈妈撒娇:打碗花会打破碗碗吗?那是久远了的自己,站在秋天的原野,对着满坡的野花咯咯的笑。

  心动中,喊来了先生,他疑惑的看我一眼,做什么?打碗花啊,这就是打碗花,拍几张照片给我,我要拿给朋友看。我霸道的说。

  草也要拍?你真是疯的不轻了。先生嘴巴上刻薄着我,手却没闲着。我淡然一笑,全然没有理会他错愕的表情。

  田野里到处都是惊奇,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或站在路边,或站在开满了红白两色花朵的棉田里拍着照片。而我只对着意外发现的两株大枣树感兴趣,抬头看着枝叶间一嘟噜一嘟噜的枣子,心中莫名其妙地兴奋。十多年前,婆婆家也有棵大枣树,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没了。关于枣树的记忆也定格在那一刻里。

  坚持要在枣树前留影,为了这难以忘却的纪念。可因为早上走的急了点,不但遮阳镜没带,就连帽子也没戴出来,这个时候,面对着火红的太阳,我只有闭了眼睛的份。我,我实在是不甘心啊,想了半天终于背了光站在枣树前,先生说这样效果不好,我一咬牙一跺脚,拍啊!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了这些?

  田野里到处都是惊奇,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或站在路边,或站在开满了红白两色花朵的棉田里拍着照片。而我只对着意外发现的两株大枣树感兴趣,抬头看着枝叶间一嘟噜一嘟噜的枣子,心中莫名其妙地兴奋。十多年前,婆婆家也有棵大枣树,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没了。关于枣树的记忆也定格在那一刻里。

  坚持要在枣树前留影,为了这难以忘却的纪念。可因为早上走的急了点,不但墨镜没带,就连帽子也没戴出来,这个时候,面对着火红的太阳,我只有闭了眼睛的份。我,我实在是不甘心啊,想了半天终于背了光站在枣树前,先生说这样效果不好,我一咬牙一跺脚,拍啊!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了这些?

                        十一

  下午,一阵狂风刮来,天边卷起了一堆堆的乌云,一时间电闪雷鸣,看样子是要下雷阵雨了。

  没多会儿,铜钱大的雨滴就砸了下来,手忙脚乱的收起晾在外面绳子上的衣物,躲身在房檐下看着雨滴敲击在干涸的地面上发出的那种闷响,忽然想到了那个喜欢穿梭在雨丝中的人来,也想起了当初开玩笑的话语:呵,在雨丝中穿梭?那雨点是不是得跟磨盘一样大才可以?

  一声巨响从头顶上炸了开来,我嗷的大叫一声抱头就跑,心惊胆战中却禁不住好奇地躲在屋内,透过玻璃窗目视着外面的一切。风越来越狂,雨也越来越密集了。瞬时,天好像被人无端的捅了窟窿,雨水如注,哗哗的倾泄在院子里,房顶上腾了一阵阵如云似烟的白雾,顺着风势,东倒西歪。

  立刻,院子里流淌出一条宽阔的小溪,浑黄的雨水顺着地势由北向南欢快的奔腾,跳跃,终于顺着早就挖掘好了的阴沟流出了墙外。在大门外的马路上汇集成一条河流,一路向西边的果园奔去。

  我晾在外面绳子上的毛巾也让这来势凶猛的狂风骤雨打落在地上,立时雪白毛巾成了一团乌黑的破布。恰好此时的儿子要上厕所,扛了把伞就出去,不想被这不识时务的狂风暴雨打的落花流水,不光儿子,就我一弯腰的功夫,马上成了落汤鸡。嘟囔着收兵,心中却纠结了些郁闷之气。

  十多分钟后,雨停了,太阳也露出了灿烂的笑脸。推开门走了出去,屋外的马路上早已是一片汪洋。各家各户的雨水一路奔涌着汇集成河,狂奔着向西。

  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新,大人小孩都从家里走了出来,跳入浑黄的水中嬉戏,几个女人扛了把大扫帚拼命的扫着,不远处的一个老人,则拿了只搪瓷盆,舀着雨水浇灌着门前栽种的冬青树。

  婆婆和隔壁的大妈喊孙子搬来了小板凳,坐在边上一边看风景,一边闲聊。从我们一进家门,婆婆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整天乐得合不拢嘴巴。和邻居闲谈起来,那声音明显的提高了八度。

                         十二

  回家的这几天,婆婆弟媳妇一家,知道我们嘴巴刁。不断给我们变换花样,包饺子,煎茄子,吃长寿面。菜也炒了好几样,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他们逢人便笑,看的出他们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

  儿子更是调皮,跟弟弟妹妹的孩子玩的很是开心,简直就成了野孩子了,整天一身土一身泥的,全然不顾我这老娘的辛苦。看到家里弟弟孩子养的两只兔子,儿子心中痒痒的试探着说:兵,把你那兔子杀了吃肉吧?本来想着小儿子几岁的兵一定不肯,没想到孩子到大方的出奇,好啊!

  这个时候,先生也在一旁打趣,兵,我把你两只兔子买了,给你五块钱。不要钱,想杀就杀吧!孩子倒是可爱的厉害,说这话的时候,他满口答应没有丝毫的犹豫痕迹。

  我倒是听不下去了,责怪先生,别拿孩子打趣了,什么不好说呢?非要杀他养兔子?真是的!

  第三天一早,弟媳早早就出去了,没多久手里捉了两只兔子回来了,看到那一灰一白的兔子我很是诧异,弟媳解释说是从邻居家买来给儿子杀了吃的。

  看我喜欢饺子,婆婆特意托人从外面带了牛肉,专门买来包饺子吃。他们担心家里的饭菜不习惯,弟弟特意去开了车去县城买来馒头什么的,只要是能想到的都替我们想到了,也替我们做到了。

  从我们走进这个家门的那一刻起,桃子,甜瓜,西瓜各样的水果凡是有卖的都买了来给我们尝鲜。尽管水果蔬菜在这里便宜的让人吃惊,可平日里很少有人一下子买很多,毕竟农民的日子还不富裕。

                         十三

  早上四点多,怎么都睡不着了。透过高大的玻璃窗,眼睛里跳跃的是灿烂的星光和静静流淌的云朵。

  索性起床走出屋子,抬头看天,东方的启明星闪烁着调皮的眼睛,默默的注视着晨曦中景物的轮廓。一切正如儿子所说的那样,乡下的星星很明亮,月色很迷人。

  “大猫龙出来二猫龙拉,三猫龙出来明了天。”晚上乘凉的时候,婆婆顺口说了这么一句,儿子听的兴趣昂然:“奶奶这大猫龙二猫龙是什么?边上的姑姑婶婶叔叔听了直笑,大猫龙二猫龙就是打牌的大王二王啊!”奶奶一边笑一边解释。

  “哦,我知道了,那三猫龙就是三王了?”儿子若有所思的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正思量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子已经悄然的站在了我的身后,看我对着星空发呆,儿子恍然大悟:妈妈,那颗最亮的是不是三猫龙?想到昨夜的情景,禁不住发笑,“是啊,这个是启明星,也就是你奶奶说的三猫龙了。”

  院子里丝瓜架上的叶子,在晨风中微微的晃动。一缕清风夹杂着花叶的露珠和田野的气息,悄悄的从心底滑过。心也被这三猫龙二猫龙骚得痒痒的。

                          十四

  天终于亮了。

  熟睡的人们陆续起床,难得婆婆起了个大早,说是给我们烧饭。回家的这些日子,给他们也增添了不少的麻烦,生活规律完全被打乱了。

  平日,儿子必须赶在六点半前离家上学,这样以来,我就必须在六点前起床。而这些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他们来说,似乎是不可思议的。通常他们的早饭是上午十点,午饭是下午的四五点,至于晚饭则到了十点左右。

  习惯早起的我们,一起床就饥肠辘辘,特别是身体正在发育儿子,整天喊的最多的就是个饿字。我也饿,可毕竟是大人,心里想嘴巴上却不说什么。侧目看看先生,似乎心定神稳,丝毫看不出有半点的不适。

  还是小孩子忍不住,他一喊就喊到奶奶跟前去了:奶奶,怎么都九点了还不吃饭?我都快饿死了呢!奶奶讪笑说:“你别提意见了,奶奶这就给你做去!”可任她老人家紧赶慢赶,还是赶不上孙子肚皮饿的快。

  这几天,她烧的累,我们吃的也累。吃完了饭,本想看看电视,可那屋外的天线偏偏被风刮断了,这样以来,无所事事的我们,只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儿子问弟弟说:“兵,这么无聊的生活,你怎么能过这么多年?”兵笑笑的看着儿子,什么也不说。其实,孩子的心里也有一本帐,哪能不知道个好歹?

  六点半,婆婆的饭也烧好了,吃一碗加了只流着油花咸鸭蛋的稀饭,这早餐算是解决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七点,收拾好行李在弟弟妹妹前呼后拥中,走出了村口。回头看看这里的一切,竟生出了几分的依恋。“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在心中回荡。

                         十五

  公路上,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开了过来,看我们这一群人带了行李的人站在路边,车子速的停在了我们面前。先生问:到汽车站多少钱?司机说:三元。心下暗暗高兴,回来时还是七元呢,看来这个司机比较有良知,没有敲我们的竹杠。

  开心的搬了行李上车,熙熙攘攘中,司机不停的跟我们说着话,因为几年不回来了,对于汽车的班次以及很多事情都搞不清楚了。司机很是热情,你们别进车站,待会儿我多拉你们一程,在站外上车,去西安的大客车多的是,一般的是十五元,空调车站内买票是二十五元,外面直接上车还可以讲价,一人二十就够了。

  车票还能砍价?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平日只知道菜市场和服装市场可以讲价,这车票讲价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听到我疑惑的口气,司机笑了笑,你们是不懂,现在什么都可以讲价的。

  因为路程本身不长,不到半小时就看到了一辆白色的开往西安的大金龙。我摸出了一张伍元钞票递给了司机付车费,司机突然一改刚才笑嘻嘻的模样,口气冷漠的说:才给伍元这不行!”

  不行?不是三元车费吗?我问。

  “我说的是每人三元,你们五个人,两个小孩就不算了。”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行情,起步价也就三元,我们当初从车站去家里,也才七元。根本就没你这个价!你别看我们赶车就狮子大张口。”看到如此不讲理的人,我恼火了。

  已经下了车的几个人早被大金龙车上下来的人拉住了。先生厌恶的看了司机一眼,不耐烦的说:给他十元!然后转过头对司机说,我还没见过你这样做生意的,发票给我,我要投诉你。

  司机接过十元钱后讪讪的离去。我们也被大金龙车上下来的几个人团团围住了,去西安吗?上车吧,马上就开了。

  想起出租车司机关于讲价的话语,我问,票价多少?二十五。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回答。什么二十五啊,根本没这个价,你说个数吧,合适了我们就上车,不合适了我们继续等着,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样吧,你们三个大人给六十,两个小孩就算了。这个结果是我比较满意的,正要上车,我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有位子没?没位子可不行的!

  有啊有啊,几个人满口应承。上了车才发现车厢里挤的满满当当的,我一看马上就急了:怎么没位子呢?没位子的车你就是不要钱我也不坐!停车,让我们下去!我这一喊,可急坏了车上的人,别着急啊,你等我安排啊!

  安排什么,明明每个位子上都有人怎么个安排,你总不能让我们这样站到西安去。算了我们下去好了!停车啊!我坚持要下车,。眼看到口的肥肉,他们怎么能舍得吐出来呢?司乘人员解释说,有四个人马上就下车了。说着转身走向那几个人,你们把位子腾出来!那几个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点表情都没有。碰了个软钉子,这人又走到车头,不知道跟一个男人嘀咕了些什么,立刻,副驾驶位置上的人站了出来,小姑子跟孩子算是有了位子。我身边位置上的一个男人,顺手也抱起了边上的孩子,这下算是有了两个位子。司乘人员顺手递来两个小板凳,你们先这样坐一会,待会有人下了你们坐吧!

  折腾了这么久,也有点累了,再说了事已至此,不坐着又如何?难道真的下了车继续等到猴年马月?

  想了想还是作罢。可心情却因为这乘车的事情搞的乱七八糟。

 “刁蒲城野渭南,不讲理的大荔县。”看来此言一点不假。

                          十六

  从早上七点出门,到中午十一点,车子终于到了西安。刚下车,弟弟就打来了电话,问我们现在哪里。告诉了他具体位置,弟弟要我们打的去城西汽车客运站或者直接去火车站,说那里去杨陵的车子很多。

  坐在出租车子里,眼睛里透出的依然是贪婪,看道路两旁高大的梧桐,看琳琅满目的店铺,看着马路上一切的一切。说实话,西安的路况比较好,很少象杭州那样动不动就堵车的情况。一切熟悉却又陌生。看到以前常常走过的北大街和高高耸立的钟楼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在售票处,先生张口就说:杨陵四张。我问,买四张干吗?三张就够了!先生一楞:什么什么?不是还有明明吗?

  我立刻笑了出来,三个人你买四张票子做什么?售票小姐和旁边一个皮肤黑黑的女人也被逗得笑出声来。先生才明白过来,也跟着呵呵的傻笑。

  进入候车室却找不到候车的位置,疑惑中有人指点说可以直接进站上车。后面一个刚才在售票处看到的那个黑皮肤的女人微笑着走来:去杨陵的车子在那里!你们刚才在外面买的票比我们卖的要贵一元呢!是么?我笑了笑,没关系啊。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她手里拿了厚厚的一叠车票,看来是某个线路的售票员呢。她很热情的领我们找到了车子,笑着谢过她后,一家三口径直上了车。

  这是一辆中型金龙车,里面的设施比较好,加上是走高速的,对我们来说是比较理想的。十一点上的车,没多久车子就开了。后排座位上的一个男孩子是西北农业科技大学信息学院的学生,另一个是西安某公司的职员,家离杨陵不远,很快,先生就跟他们攀谈了起来。我则随意的翻看着那份在车上买的华商报和法制报。

  车到三桥,果然堵车了。急得前些年一直是这样的,进出西安的车子通常在这里得堵上个半小时以上。这许多年过去了,这样的状况依然未能改观,三桥成了进出西安的瓶颈。从另外的意义上来讲,这样的交通状况也制约了西安经济的发展。

  等候的时候,弟弟发来信息问到哪里了。我说,在三桥呢。并告诉他堵车了。弟弟说,上了高速就好了,让我们别着急。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的车子终于蜗牛一样的移动了,开心的给弟弟发了一个信息:马上就上高速了。

  一路上,高速公路两旁的景物飞快的向后移动。依稀可以看到粉色的是开的茂盛的紫薇花,红色的是月季。面对着正午的太阳,月季开的有点有气无力。田野里更多的是半人高的玉米,还有夹杂其中的杨树苗。这场景并没有想象中的丰饶,多少令我有点失望。不过这些同回家的迫切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弟弟一会发来一个信息,这一问一答中时间也不知不觉的过去了。车到高速公路的出口,恰好弟弟发来了信息,我回复说,到了。只两个字。我知道,这个时候的家人为了迎接我们一定是忙的不可开交了。

  车到学校大门口,刚钻出车门,弟弟已经接过了行李。走了一程,这才发现妹妹的孩子也来迎接我们了,一看到我,小姑娘微微一笑,有些羞涩的说:大姨妈好!伯伯好,哥哥好!这一声喊的我们心花怒放。赶忙牵了她的手一起回家。

                         十七

  一到家,小姑娘就开始怯生生的盯着儿子看,才看了一会儿就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谁哄也不行。妈妈说,恐怕是因为一直在家里看我们的照片,在她的心目中哥哥是个小朋友,不想眼前的哥哥已经是个小伙子了,这让小姑娘多少有些意外。她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很是委屈。

  没一会儿,她又笑了起来,跑到哥哥面前说:哥哥我爱你!儿子正值青春期,对这个特别敏感,一听妹妹这么说马上就火了起来:你爱谁啊?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怎么能随便乱说话呢?小姑娘楞了一下,随即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我们却被这个小插曲搞的笑死。

  转过身来,小姑娘又对我说:大姨妈,我爱你,你们很长时间都不回来。我也爱舅妈,她老给我买新衣服。她这一说,我立刻想起来了,临回来前,弟媳托我带了两套衣服。而且我们人还未回来,小姑娘早就得了信了。她马上就要我把新衣服给她试穿,而且这一穿就不脱。大姨妈,舅妈买的新衣服真漂亮,我好喜欢舅妈。姨妈你有没有给我买新衣服呢?

   
  她这一问,问得我脸红耳热:姨妈走的急,来不及买了。小姑娘并不管我的难看,她继续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姨妈,那你以后给我多买新衣服,买个小狮子电脑,买个录音机。我连连点头。

  早上,正在用笔记本写东西,馨馨进来了,我向来喜欢清净,特别是写作的时候,更不喜欢别人打扰。我有些不悦地问道:馨馨你怎么来了?她看我一眼,笑嘻嘻的爬上了床,大姨妈,我爱你啊!想让你给我教电脑。说着就蹲在电脑面前认真的盯着,然后不住嘴的问东问西,不过瘾的时候干脆用手在屏幕上指点着。

  这情势,想必是什么都做不成了。只好停下手认真的对付她了。等她知道了鼠标,光标的时候,她哧溜一声从床沿溜下去,跑到客厅大声喊:我明明呢?我要明明。

   呵,我被逗乐了:什么时候哥哥变成了我明明了呢?

                          十八

  几年没回家了,一切变得新鲜而陌生。经过环道的时候,透过车窗玻璃,原来一片茂密的松树林早变成一片有着假山鲜花的休闲花园。

  早晚同母亲在校园散步,前些年新栽的银杏早已枝繁叶茂,碗口粗的枝干上挤满了一串串葡萄样的银杏果,惊奇之中,高仰起头颅立在树下发呆。

  记得先生当初读硕士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农科院采集银杏样品,当时正是秋高气爽,满树的银杏犹如熟透了的柿子,不时从高大的树上落下,我们从树上采集了一些,正要离开时,一个乡下老头跑了过来,看到我们的行径很是奇怪,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要那东西做什么?先生怕解释不清楚,随口说了句,吃啊!没想到老头一把抓起一只就填进了嘴里,没两秒钟,他立刻呸的一声吐了出来,然后嘀嘀咕咕地说:这么臭的东西咋吃呢?看到自己不小心闯了祸,我们吐了吐舌头相视而笑。

  后来带儿子经过这排银杏树的时候,往日的记忆跳跃而出,我给儿子讲了这个故事,并且问他知道不知道银杏的吃法,儿子撇一撇嘴巴,轻蔑的哼了一声:这个谁不知道啊?不就是吃那里面的核么?而且一定要烧透,不然会中毒的。

  关于新校区的印记,恐怕要得力于那为数不多的保存完整的旧楼了。那座见证了西北农大七十年历史,顶层有一口古老大钟的三号教学楼,除了地理位置无法移动外,里面早已经装修的非常豪华了。

  更多的是新建的气宇轩昂的教学大楼和学生宿舍区。合并前的西北农大并没有多少学生,这几年办学规模不断扩大。学生数量也不断增加。这个时候,学生都回家了,校园里显得非常的宁静。

  道路两旁的绿树红花,到处晃动的是是红艳艳的紫薇花和高大俏丽的美人蕉,图书大楼边的绿草地上零星的洒落的是打碗花细巧的倩影。其中一株竟然开了五六朵花。清晨的露珠随意的装点在花叶之间,如风中舞蹈的精灵追逐着阳光的影子。

  在家里窝了两天的先生终于肯出去散步了,兴奋的拉了他走在梧桐树下清风徐徐的马路上,斜穿过三号教学楼前的一片樱花林,看两边开满鲜花的花坛,兴趣来了的时候也骚首弄姿的拍几张照片。

  多少年都不曾留意的三号教学楼此刻在我的眼前变得美丽而庄重了起来。细细的观赏着花坛中的那种粉色的有着绿色茎干却没一片叶子的菊花一样的花朵,似乎名字是“平地一声雷”然后对着大楼猛拍一气。

  一路走一路拍,看看以前自己工作过的大楼,已经变的崭新。灰色的基调渗透着庄重的味道。漫步目的的蛇行而走,这才注意到操场边上矗立起了一座气势宏伟的教学大楼,相比之下,别的学校的教学大楼确实是小家子气十足了。先生对着那大楼拍了一气。东张西望的我不知道他到底拍了些什么。

  七拐八弯,下意识地来到了当年住过的楼房附近,当时深刻的记忆如今却成了一片的模糊,跟先生哪个是六号楼那个是七号楼争论了半天,两人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正争论时来了,迎面走过一个手牵了一个三四岁男孩的男人,微笑着前去打探,那人说是七号楼,这个回答令一直占不了上风的我简直是心花怒放。

  继续朝前,眼前不觉一亮,在六号楼与食堂之间大片的空地上,栽种了大片的紫薇和一丛丛的翠竹,几块一人多高的假山石象模象样的静立其中。

  禁不住那满园紫薇花的吸引,沿着各色不规则大理石铺就的光滑如镜的路面,双手轻拂挡满了小径的花枝与花朵,不曾想,那玫红色的粘满了露水的花瓣在我的双手触碰到的刹那,落花满手。掌心中那一握润泽而触目惊心的潮红,莫不是夏花对秋枝相思成灾而洒下的胭脂泪?

                          十九

  刚到家,先生就跟几个同学联系。他们听了很是开心,约我们一起聚聚。散步途中,先生心念一动,想要出去溜达溜达。说实话,杨凌这些年的变化太大了,光是那几条新修的马路,那幢幢拔地而起的漂亮的楼房,就让我们眼花缭乱了。

  打了个电话,他那当局长的同窗好友马上开了车子到门口接我们,先生给家里的儿子也打了电话,让小家伙同我们一起去。这次小东西一点都没推辞,搁下电话就跑了出来,倒比我们先到一步。

  朋友的车子一到,儿子抢先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说是视野开阔。先生只好和我坐后排了。正是下午四点钟的光景,天气时阴时晴,清风微拂,奔驰在满是树荫的马路上,一路亮丽的风景从眼前掠过。

拐上一条并没有多少行人的马路,看着高高的围墙里面母亲以前住过多年的楼房,心中一阵感慨。朋友跟儿子开玩笑说:明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儿子疑惑的摇头,不知道啊。朋友说,你可真是的,你以前就住这里,你小时候经常光屁股叔叔都知道的。儿子听了大惊失色:什么什么?这怎么可能呢?我是文明人怎么会不穿衣服?

  我们听了大笑,朋友很认真的对儿子说,你那时候小根本不懂事。我家里还有照片呢,要不要我把证据给你拿出来看看?听说证据确凿,儿子象被霜打了的茄子,一下子就焉了下来。稍微楞了一下,他马上神采飞扬地争辩说:哦,我想起来了!都怪我爸爸妈妈不买衣服给我穿,我没经济实力只有光着了。

  说笑中,钻过一个新修的隧道,从老农科院的大门走进去,到处是新建的楼房,记忆的碎片在现实面前怎么也无法弥合。经济管理学院、农学院、园艺学院,前几天,跟几个同学联系,也知道他们几年前就搬到了这里办公了。可这些熟悉的字眼出现在让我陌生的地点,还是有些突兀的感觉。

  朋友一边开车一边给我们介绍,这个是以前农大的果树站,哪个是蔬菜站,哪个是林学院,哪个是农科院,眼前的一切早已经融为了一体,成了一座座现代化的建筑,哪里还有花开四季,香飘十里的桃园、菜园的影子?

  转到一座气势宏伟的红色大楼面前,朋友说这是新落成的行政大楼,前面的主楼是一般工作人员办公的场所,靠北的是校级领导的办公室。

  车子顺着楼的四周绕了一圈,我们走进了凉飕飕的大楼,地面上浅褐色的大理石光彩照人,儿子走一下差点滑倒,吃惊之余倒让顽皮的儿子想起在这样的地板上滑旱冰了。他紧跑几步然后滑行,那企鹅样的滑稽让我忍俊不禁。

  正在东张西望,来了个四十左右的男人,一看到先生的局长朋友马上迎上前来问长问短。朋友告诉他,我们来参观参观。此人很是热情地带我们乘电梯上了楼,透过电梯,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我们乘坐的是一台观光电梯。

  出了电梯向右,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来人介绍说这里有几个大型的会议室,有一百人的,两百人的,还有四百人的。至于校长们的办公室,也是七、八十平米。这在别的学校简直不敢想象。看来合并后的学校至少在办公硬件上也是一流的。
从东门走出,下了高高的台阶,抬头望去,眼前是一座不知道象征了什么的雕塑,雕塑的正前方是一块块砌成草地一样的喷泉,朋友开玩笑说这里修建的跟天安门广场一样。我笑笑,不置可否。可心里却在暗暗的惊叹着这座建筑的豪华程度。

                          二十

  车子在邰城路上奔驰,依依垂柳,拂出浓绿的清风。眨眼间,车子停在了新天地设施农业有限公司门口。关于新天地,早在几年前就有耳闻。

  朋友给老总打电话告诉他我们回来了,现在就在他公司门口。老总说马上就到,让我们先进去。说起这个老总,也算是跟我共事几年的同事,彼此很是熟悉。

  步入写着售票字样的大门。儿子诧异的看了朋友一眼,怎么打个招呼就不收我们门票了?先生趁机教育儿子要好好学习,将来才有出息。

  这是一片二百亩的园地。道路左侧的塑料大棚,是现代化的种植。首先看到的是高大的棚体,宽敞明亮。这个棚中栽种的是樱桃番茄,高大的植株在地面相互缠绕成一条整齐的藤根,如此精细的种植让人叹为观止。一颗颗鲜红的果子悬挂在高大的植株上,犹如一颗颗红艳艳亮晶晶的小樱桃,调皮又可爱。

  从来没接触过这些的儿子,不住的问这问那。这个时候,老总也赶了过来,握手寒暄,然后陪我们一起参观。

  第二个棚区是彩色甜椒区。同样是高大的令人吃惊的植株,开着白色的小花。看那粗壮的枝干,禁不住发出赞叹:怎么辣椒长成树了?边上的人跟着都笑了起来。看了看那牌子上的介绍,说这种辣椒可以生长到三米高,果实口味独特,可当水果食用。因为季节原因,现在差不多到了末期。枝头的果子并不繁茂。朋友顺手摘了一只黄色的辣椒递给儿子,尝尝好吃不?儿子并不领情,他扭捏着,怎么说都是辣椒,怎么会好吃呢?

  第三个棚区是日本黄瓜,短小无刺却鲜嫩润滑。口感非常好。看到工作人员,这个老总朋友马上要求他们拿塑料袋来让我们自己采摘尝尝鲜。看他如此客气,赶忙谢绝。

                      二十一
  晚上,朋友设宴招待,先生坚决反对,这是在家里,吃什么饭啊?又不是外人!朋友反驳道:吃饭只是形式,关键是一起聚聚啊。我叫某某和某某来。

  回家后一直吃啊喝啊的,这肠胃真有点受不了。他这么一说,先生不好再坚持。恭敬不如从命,只好客随主便了。

  趁着那位老总朋友安排的当儿,我们又跑了出去,沿着河堤路扎扎实实地绕了一圈。记得以前并没有这样的一条路,问了朋友才知道是修建水上运动中心的时候,用挖出来的沙土修建的,一个是起到美化作用,另一个是可以防洪。

  道路两旁竟是新栽的柳树,绿荫如盖,纤柔的柳枝在傍晚的风中荡漾出一道道绿色的波浪。道路左侧是水上运动中心,长2公里,宽200米。也是国家赛艇训练基地。据说国家赛艇队每年都要来这里集训。

  离家许多年了,也回来了好多趟,可就是一直没机会走进水上运动中心。听朋友介绍说,这里有很多水上游乐项目。还有水上飞机、滑翔机什么的。从车窗望去,宽阔的水面蓝幽幽的,并没有看到水面有什么人。夕阳的斜晖下,一切显得非常的静谧。

  道路右侧是宽阔的渭河河床,浑黄的河水,如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静静流过宽阔而干涸的河床。

  渭河是黄河的一个重要的支流,向来有泾渭分明之说。记忆中的渭河可是浊浪滔天,经常闹洪灾的,而眼前的小溪流怎么也让我把它与渭河联系不起来。

  停了车子,面朝渭河,站在跨河大桥边上举目望去,桥下是浑黄得有些怕人的河水,大概四、五米宽的样子。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渭河的最宽处,眼前的情况实在不能令人乐观。与宽阔的跨河大桥比起来,河水渺小的有些可笑。

  以前,曾经到附近实习过,当初的河滩到处是茂密的芦苇,这个时候应该到处飘满白色的芦花。站在青白分明的芦苇丛中,看着毛茸茸的芦花在风中轻舞,那一刻里,那白色的芦花,啾啾鸣叫的小鸟儿,简直让人心旌神荡。

  面对眼前难见湍急的河流,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或许若干年后,渭河会从这片黄土地上消失。我再也看不到这条心目中的母亲河了。

  想到这些,赶紧喊来儿子,告诉他这就是渭河,是黄河的一条重要的支流。儿子站在岸边瞄了瞄,轻描淡写的说知道了。作为母亲的我似乎对他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因为我所关心的事情他并不怎么关心,这让我多少有点失落感。

  看到河滩茂密的草丛中几只白色的山羊,悠闲地吃草,儿子一下来了劲,他惊叫起来,妈妈,你看有山羊!我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他又得寸进尺:妈妈,这里可不可以下去?我想游泳!
可以啊,如果你不嫌水脏的话!我淡淡的说。

  站在桥边,面对渭河,思绪犹如春天油菜花田里的蝴蝶,上下翻飞。急切的目光四处搜寻着,想把心目中的母亲河细细地扫描成一张永不褪色的底片,存放在我难以静默的心中。

                          二十二

    走进绿洲大酒店。服务员热情的迎上来把我们领进了一号包间。席间,老总问要不要点歌,我很是纳闷。只知道歌厅点歌,怎么饭店也有这个项目呢?在座的几个七嘴八舌,有的说要,有的说不要。老总大手一挥:要!叫歌手进来!没几分钟,来了两男两女,而且还搬来了电子琴什么的。我抬头扫了一眼,这是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外貌和服饰上并看不出其歌手的身份。

  一上来,男歌手就用浑厚的男中音来了段开场白,似乎是陕北老榆林酒业集团的,说了一串祝福的话。因为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场面,我瞪大眼睛看得饶有兴味。

  首先,女歌手对大家唱了首《永远是朋友》,接着就是点歌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几位客气的厉害,全然没有了平日的豪气。纳闷地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不知道个所以然。

  看这形势,女歌手稍微愣了下,马上端起酒杯,笑盈盈地一边引吭高歌一边把酒杯对准了她认为是全场重心的一个方面阔耳的朋友极力劝酒。不过她的眼力还是不错,这还真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那朋友笑嘻嘻地看着歌手,就是不喝:你今天要是把我唱高兴了,别说是三杯就是五杯、七杯八杯也不在话下。

  女歌手干脆用浓浓的乡音唱起了陕北的酒歌。我伸长脖子,使劲地听,可尽管如此,那歌词也只能听懂个三分:今天真高兴,朋友来聚会,一起喝一杯,永远是朋友。她这么一唱,正中下怀,大家开怀大笑的同时这杯中之物也不知不觉的下了肚。初战告捷,女歌手放开了胆子,劝酒劝的更厉害了。她索性走到了那朋友面前,眼睛盯视着唱道:请你喝了这杯杯酒,这杯杯酒,如果你不喝这杯杯酒,人家就说你是个大色鬼!别的词没听明白,可这几句我确实听明白了,她这么一唱,全场的人抚掌大笑连声叫好,瞪大了眼睛看好戏。

  眼前的形势,容不得多想,朋友一仰脖子,咕嘟一声一杯酒又下肚了。唉!妹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喝也得喝啊,另外,即便就是个大色鬼,谁愿意当众承认呢?

  三杯下肚,人也豪气了不少。女歌手更来劲了,又接二连三的唱起了酸曲(情歌):人家都说我和你, 其实咱俩没关系,好人担了些赖名誉……
  
  想亲亲想得心花花乱 煮饺子下了两个山药蛋 想亲亲想的手腕腕软 拿起筷子端不起碗 前半夜想你吹不灭灯 后半夜想你翻不转身。

  你拉拉我的手  我亲亲你的口 拉手手亲口口 咱俩个圪垃里走……

  这些叫人脸热心跳的歌词,唱得大家开怀大笑,旁边的朋友起哄说:喝!人家都跟你说不清楚了,拉了手,亲了口,你还不喝?那朋友果真连喝几杯。大家哄笑着又把矛头对准了另外的人。

  如此这般,一个个轮番上阵,酒是喝了不少,歌也听了不少。到头来,别人没醉,不胜酒力的先生却兀自成了红脸关公。他可怜巴巴的央求儿子代喝一点,儿子脖子一拧:说!一杯多少钱?没钱不干!先生说十元,儿子嫌少,旁边的朋友看我:你不代喝?我笑笑摇头:我是泥菩萨,自身难保,他自己自求多福吧!我也无能为力呢!我这一句又惹来他们一阵哄笑。

  果然饭后大家去一个朋友家打牌的时候,车子刚在楼前停稳,先生立刻钻出去,对着一棵枫树哇哇呕吐了起来,走了过去,嘴里却责怪他逞能。明明没那本事还非要逞能,如果是我,不喝就不喝,谁说也没用。可男人毕竟是男人,心思不同呢!

                      二十三

 回家一周,倒是忙的不亦乐乎。早晨五点多开始陪母亲散步,七点回来的时候顺便去菜场买菜。一走到那一条长长的摆满了各色瓜果蔬菜的街道,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提着各样的蔬菜,穿行其间,不时会碰到几个熟悉的朋友或者是以前的母亲的邻居。彼此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看到细嫩的芹菜,心中的向往趁势汩汩的流淌了出来。向来不喜欢人高马大的西芹,吃起来味同嚼蜡一样生涩难耐,问了价钱,一斤才五角钱,什么都没说,赶紧掏钱买一大把,也不管能否吃完。

  半尺左右,细细长长的线辣椒也是我的至爱。在杭州,这些东西根本看不到。要么就是牛角样的辣椒,要么就是小尖椒,一点辣椒味道都没有,吃到嘴里倒有一股浓浓的青草味道。

  曾经跟同事开玩笑,说他们把辣椒都糟蹋着吃了。还没长成就已经下肚,这吃的是哪门子辣椒呢?

  每次买菜,都要买一大兜水果,七月正是桃子丰收的季节,一看到四轮拖拉机拉的那满满一车水灵灵,红艳艳的桃子,我的双腿就迈不动了,问问价钱,一般的也就五毛钱,比拳头还大的也只要八毛钱,即使小贩的最多也就一元钱。这让我兴奋无比,想想在杭州的日子,一般的桃子也要一元五,这是怎么样的比较呢?

  一次菜场逛下来,两人手里竟是各色大大小小的塑料袋,直到手不能提。回家后第一个动作就是一边换拖鞋一边招呼先生儿子:吃桃子了!儿子从小挑食,最多吃一个,先生就不同了,第一天竟然一口气吃了六只大桃子,我也毫不示弱。看着我们的馋猫样儿,母亲开怀大笑。

  我们一到家,本来就擅长厨艺的母亲更是不断变换着花样给我们吃。因为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加上这个朋友请,哪个朋友请的,这吃饭一事,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成为一种精神折磨了。吃的时候痛快无比,吃过后却后悔莫及。因为实在是太贪婪,什么东西都想吃。可肚子只有一个,到末了,连上几次街,可到了跟前,对一直念念不忘的的面皮、羊肉泡馍却怎么也吃不下了。

  儿子也站在我面前,一脸坏笑地说:妈妈,恭喜你的增肥计划成功!他这么损我,狠得我扑上去想咬两口。


                     二十四

  因为回家的日子并不长,每日总是忙忙碌碌的。不幸的是,我们回家的第三天,母亲就意外的被开水烫伤了脚。等到一切都忙的差不多了,这才有机会去几个好友家里拜访。

  先跟她们电话联系,然后去其中的一家,海阔天空地瞎扯一气。读书的时候,我们五个人关系最铁。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就连恋爱结婚生孩子的时间也相差无几。

  穿过一条满是月季花的香径,眼波流转着旁边浓绿飘逸的紫藤长廊,石椅上是几个乘凉的年轻人,悠闲而惬意。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禁动容,想走上前去拍一张照片。

  跟儿子提议,话未说完,人家却兀自闷头不响地前去,步履匆匆。我纳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跑什么?给我拍张照片啊!

  儿子不耐烦地说:拍什么啊?我嫌丢人呢!我大惊:啊?你觉得跟我一起丢人?好啊你个坏心兽。儿子嘻嘻地笑,又拉了我的手走。

  妈妈,庞湃曹毅斐真的都一米八多了?

  应该是吧,我听人说的。你着急什么啊?一会不就见到了?

  哦!

  爬上六楼,按下了门铃的刹那,有人开门。抬头一看,是S的儿子,小家伙果然人高马大。站在他面前,自己成了小不点了。一边走进去,一边问:庞湃你妈呢?还认识阿姨不?

  一脸稚气的孩子看了我怯怯的笑,认识啊。一看到我身边的儿子,他马上喜笑颜开,一把拉了儿子的手就领进了他的房间,说起了他们感兴趣的话题。我冲里面笑笑,心下猜想,他们该不是交流最新游戏的玩法吧?

  闻讯出来的S把我迎进了客厅。多年的好友,几年不见了,自然有着说不完的知心话。你儿子好高啊,我惊讶着。早就听说你儿子长的很高,可见了面还是觉得吃惊,小家伙到底多少了?听说曹毅斐都一米八三了,你儿子呢?

  一米八五。S笑盈盈地看着我。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可S这话一出口,我还是禁不住的瞠目结舌。啊?怎么都是一米八几了?我儿子怕才有一米六。这人跟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呢?我故做悲痛状,逗得S哈哈大笑。

  好一阵子,两个小家伙出来了,儿子的手里拿着一个玩具,庞湃的手中则多了一把长枪,只见他笑嘻嘻地拉了儿子走上阳台,举起手中的长枪,对着对面楼顶上的几只麻雀瞄准、射击。

  “砰”的一声,子弹不知道射到哪里去了,几只麻雀也被这一声响惊得飞走了。看到麻雀惊慌失措的样子,两个孩子开心的大笑。欢快的笑声深深的感染了我们这些大人,S半是责怪半是自豪的叹气说:“唉,你看看,这么大的人了,每天回来还玩这些!我都觉得丢人,我最怕他在阳台上。不知道对面的人看到这么大一个小伙子玩玩具该怎么想呢?

  她这么一说,我不禁也开心的笑了,我儿子不也一样?到现在抽斗里都是些小玩具,你说也不听,个子再高,可毕竟还是孩子啊。我儿子唯一的好处就是长的瘦小点,这可能是让人原谅的借口了。

  门铃响起,S跑去开门,人未进来我已经听到了好友C的声音,赶紧起身,迎上前去,满面笑容地把她迎进来一起坐在沙发上。

  一看到我,C笑嘻嘻地责怪说,你回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不找我们玩呢?有一次碰到你妹妹,问起你,她说你们被人请出吃饭了,怎么回来这几天,外事活动还不断啊?前几天晚上,我在校门口看到你,开始没认出来,只觉得这套衣服搭配的蛮不错的,心下还在思量这个女人是谁呢。恰好看到你先生,他可是一点都没变化。走在他身边的不是你还能是谁?我拼命地喊,你就是不理,好多人都盯着我看,搞得我很不好意思,也就不再喊了。

  看着她满脸委屈的样子,我开心的大笑:哈哈,还真的没听见,门口不是搞基建么?那电踞震耳欲聋,别的哪里听得到呢?另外哪天晚上也有急事,我们一起约好了七点半看他导师。老人刚从海南回来,一身疲惫,我们不能耽误时间的。

  说过这些,大家的话题又转移到孩子身上了。我禁不住好奇地问,听说你儿子也一米八三了?我刚才一见庞湃,吓一跳呢,几年没见忽然就长成了大人了。好友C连忙解释,是啊,你看看S这儿子,腿跟我儿子的腰一样粗,我儿子可真的太瘦了,不怎么吃饭呢。

  注意地看一眼坐在我眼前小凳子上的庞湃,还真的是结实。他腼腆地笑着,一边给我们砸着妈妈新买来的核桃,一边跟儿子说着什么。

  S看了儿子一眼,开始跟我们诉苦,说她带了儿子去医院看病,人家以为这儿子是刚参加军训完了的大学生,搞得她哭笑不得,只好跟人家解释说是初一年纪的学生。还说她带了儿子去逛街,人家一看身边站了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也就以为她很老了。所以给她推荐的竟是老年人的衣服,气得她牙根发痒,却无处发泄。只能暗中发誓,再也不跟这儿子上街了。什么世道啊,现在他爸爸竟然要拣他小了的衣服穿,学生看到了还开玩笑呢:老师,你这衣服怪时尚啊。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还真是这样呢,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谈工作,谈生活,谈各自的孩子,开心处不禁爆发出一阵的大笑。

                     二十五

  转眼,从起程到回家已经快半月了。先生因为有事情,需要提前离开。本来我跟儿子还可以多呆几天,可毕竟个人有个人的事情,想想过些日子还得一个人带了儿子在车上颠簸,就决定一起走。

  正值暑期,加上西安的车票没有上网,所以每次回家都会遇到车票紧张的问题,好在以前父亲会处理好这些事情,根本不用我们操心,可这次偏偏不巧,父亲因为正在写书,另外还有一个大的课题需要验收,根本无法顾及到我们的事情。再说了,看到他每天忙忙碌碌的身影,我们也不忍心。

  查了一家购票公司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告诉接线小姐,我们需要三张西安到杭州的卧铺车票。交了定金,焦急的等了两天,却说根本就没有票子,先生急死,要想别的办法走,正在踌躇的时候,购票公司的电话回过来了,说有票子,第二天就走。
忐忑不安中,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母亲,她一听就急了:不行!往后再靠靠。我们知道,老人总希望我们能多呆些日子,尽管我们的到来给她增添了很多的麻烦。可她忙的开心。就连脚烫伤的这几天,也未能真正闲着,趁我们不注意就拖着受伤的脚,拖地板,抹桌子。

  先生耐心的跟她解释了半天,她终于不再坚持,可我注意到,母亲神情黯然,眼里噙着泪花。知道她的不舍,我背过身去,怕自己也掉下泪水。毕竟儿子是母亲一手带大的。我能理解她对我们深深的眷恋。

   父亲出差外地,准备验收课题的事情。母亲一个电话打过去:你快回来,他们要走了!父亲也觉得惊诧,怎么这么匆忙?往后推推不行?先生赶紧接过母亲手中的电话,跟父亲解释着,一说到车票紧张的问题,父亲也就释然了。只是轻轻告诉我们,他会立刻赶回的。果然不到天黑,他就按响了家里的门铃。

  第二天一早,吃过了母亲为我们精心准备的早餐。我们大包小包的又要赶路。父亲说,让妹妹送我们,他跟母亲就不去送我们了。我点点头,让他们保重。我知道,不是父母不愿意送我们,而是因为怕这挥泪离别的场面。

  
  此次一别,再聚何年?

 
                    冷冷的秋于2004年8月18日完成
  *©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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