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无忌
(aniil2003)
,女,1981年06月出生,广东人,2003年2月2日注册成为八十年代会员,八十年代白金会员、站长,文学网特邀个人专栏作家。
宿命的转移。
发表日期:2003-12-1 8:01:54 阅读次数:29次 八十年代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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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了。我买了件棉袄和一大堆食物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读一本法国卷《世界传世散文——人,可怜的怪物》。
我废寝忘食的读,斟字酌句,令人无由的懊恼。出生在十八世纪贵族家庭的名士,不是隐居写作既是闹革命,搞反派。如今二十一世纪,大多一劳永逸,闲置人生。
遥远的年代,能见证生命价值的已经很少。
迫不及待的,记下了一段话。
你可不知道真死的时候
再没有第二个你
活活的站在你左右
哀悼恸哭你躺着的尸首。
——鲁克烈斯
(一)
裳钟是从外省来的,家在农村。大学开学第一天,有个叫木宇的男人送她来校报到。一双单凤眼的她,有着林忆莲的独特气质,一头栗色的头发垂在腰际,走在校园里中,显得卓然不凡。
我,裳钟,如斯住同一个宿舍。经常结伴而行,每每穿过男生宿舍楼下时,总是有人吹口哨。一次,竟有朵玫瑰花砸下来,让如斯给接个正着。随即就传来楼上一阵痛斥声,你娘的,叫你扔准一点。如斯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谁都知道,打从裳钟来校她就成了公众形象,她美丽,孤傲。
每周下午木宇骑一辆本田75O带着她疾驰而去。不好之徒们一见木宇来接,免不了的一阵破口大骂。
裳钟的额头左上角有一条疤痕。起初裳钟还用刘海遮掩,后来干脆把刘海搭在耳后,头抬得更高。
见证英雄留疤啊?如斯讽刺道。自那次仍玫瑰事件,如斯一直恨裳钟恨得咬牙切齿。一张薄如蝉翼的脸硬是给裳钟独有的优势压了去。
我们老家有句俗话,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裳钟泰然自若的啃着饼干,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如斯一下子跳起来,指着裳钟的鼻子,说,蛮人,怎么冲也是白搭,为了读书而委身于人?分明是拿着钱给自己立贞洁牌坊嘛。
裳钟抱着饼干袋,停止了咀嚼,不动声色,眼泪哗拉拉的流。
俩人从此断交。我夹在中间,试图左右逢源,却总要碰一鼻子灰。
(二)
裳钟在逆境下成长。软弱父,强悍母,傻哥。
十六岁那年,她第一次挑战她的母亲。
她扶起地上口吐白沫的父亲,去抢夺母亲手里的木棍,额头却被狠狠的挨了一棍。那天,艳阳高照,全村人都目睹了女儿追打母亲的场面,有的拍手,有的吐瓜子壳,惟独没有劝解的人。等她返回来时,父亲已两脚一蹬,撒手离去。
办完丧事,裳钟卷起铺盖来到一百公里外的武汉。
她在武汉的高中,大学,一切费用全由木宇支付。
他们在地铁邂逅,她不懂坐地铁。买错了票,进闸时,被栏杆卡住,他绅士的带她去补票。她在地铁里流泪,一身寒碜,脸上还有污垢。他呆望着她,将她带回自己的公寓。
他强迫她留下,说她是别人眼中的灰姑娘,却是他眼中的白天鹅。
如此表白的俗,占去了她的初夜。
(三)
大四。人家收敛了玩乐的心态,循规蹈矩,端起书本做最后的冲刺。裳钟却办了一间画室。
她常常在挥笔不自如的时候,走出室外,身子伏在阳台上,静静的抽烟。头上裹一块白色头巾,把背影留给所有的人。
裳钟只画人体画。学校曾有人说裳钟搞个性,专画没有头发的裸体女人,是个不祥之人。并有人放出风,迟早要烧了她的画。
我走进裳钟的画室,她正在作画。画室一片凌乱,我仰视墙上一幅幅人体画,每个女人姿势各异,没有遮羞,没有头发和笑容。
画室里没有烟缸,角落有一只红色塑料桶,装着三分之一的水,烟灰,烟蒂与水交融,时间已久,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作画伤神,她需要香烟来支撑。点燃一支,急切的吸完,随手丢进桶里。不必亲手撵灭它,不必担心着火。
裳钟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她挥笔流畅,笔尖沙沙作响,身体必要时的摆动。插上一曲《爱的浪漫史》竟有种令人空洞的绝望从四周的墙壁上漫溢开来。
她应该画雨天,画失散的恋人和少女情怀,而不是画缺陷的人体,而不是把所有的思想都丢进寒冷的深渊里还浑然不觉。
我想哭,悄悄离去。
不久,画室在一夜间被一场大火化为灰烬,裳钟不知所踪。
(四)
毕业后,我在一家医院做见习护士,成绩一直不理想。
日子也就过得恍恍惚惚,间歇性的去泡吧,打麻将。
如斯在一家网络公司做编排工作。每天轻松的完工后,就有一个开皇冠的中年男人来接。男人拉下车窗,吸烟,光滑的额头,穿很休闲的红色T恤,看上去像是正派人士。每次温柔的为如斯拉开车门,毫不掩人耳目。
他对我很好,人很正派。如斯满面桃花。
人是正派,对你就不正派了吧?我揶揄她,这个年龄的男人,恐怕是妻妾成群喽。
喏,如斯白了我一眼,钻戒耶。
这么名贵的钻石,在她食指上也能灼灼镁光。如斯的势利,我没有感到惊讶。大学时,我曾发现一个习惯,她走楼梯脚跟从不挨及阶梯。裳钟抱着书本躺在床上说,她是只猫,除了舔脸就只会在深夜里叫春。
(五)
我曾目睹一场车祸,在我工作的那条街上。一辆越野车将一辆载客的摩托车撞翻,载客者被甩出五米之外。当司机扶起他时,他的双脚已经无法站立,瘫软在司机的怀里。在担他上救护车时气绝身亡。
我开始喜欢行走,在深夜,在那条街上。看车流,听喧嚣,或凝视苍穹,物欲横流的气息在那时的空气中全然稀释了。我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尽有的黑暗,却很安静,灵魂徘徊啊徘徊,却终是会归位于躯体。
(六)
再见到裳钟是在某年后的一个雨天。
我从一个男人的屋子里搬了出来,没有吵,只是互裳了对方狠狠的一巴掌。如斯跟皇冠男人的恋情拖沓至今,彼此都渐呈厌倦之势。
那个雨天,下午。我和如斯在一家茶厅的角落里喝茶。如斯大口大口的吐烟,我则把脸抵在玻璃上,静静的呼吸,玻璃上蒙了一层又一层的雾气,我一遍又一遍的抹掉,一次又一次的眨着眼看行走的人。
街道对面有个似曾相似的背影映入我的眼帘,一个红衣女子收起无色塑料伞停在商店门口。裳钟,我大叫,如斯,你看。来不及等如斯看个清楚,我已冲出了门外。
红衣女子撑起伞边走边抽烟。我像找到救命草,诚惶诚恐的抓住她的胳膊,她回过头来有片刻的惊讶,随之淡然一笑,湛清,是你?
领裳钟回到茶厅落座时,如斯挤出一丝笑,好久不见。裳钟点了点头,没有表情,好象不曾分散,不曾有过不愉快之吵。
裳钟脱下了红色外套挂在背椅上,我仔细打量她,一头齐耳短发,黑色;穿一件白色高领毛衣,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脸间写满苍郁。画室被烧之后,你去了哪里,木宇呢?我急切的想要知道她后来的生活。
裳钟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晌,掏出纸笔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晚上你打这个电话,我们吃顿饭。随即拿起伞匆匆离去。
瞧她这模样,定是木宇没给她好日子过。如斯挑起杏眼,鄙夷道。
我有一分钟的怒视如斯。
(七)
很多的往事在脑海里洄游,形成一种痛。这种痛没有形状,像是咸涩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在敲打心窗,轻轻的,一下一下的,不停止。直到它自己渐渐清晰的漫出来,在整个过程里充斥,就形成了这种痛。除非及时从往事里抽离,它才止息,不然会无法承受。
如斯,裳钟,我都是这一痛的根源。
(八)
我痛恨如斯,她不应该那样的堕落。她可以跳出引子,毫发无损的去垒一个全新的宿命,即便她因为经受不了世态炎凉去随波逐流也不要把自己彻底的毁灭。
如斯天生就有一个引子,从她出生时就被套牢了。这个引子没有菱,没有角,她在里面转来转去,甚而没有坎坷的影子。等她想要跳出去攻克这个引子时已乏术。
在裳钟死了的半年后,如斯遭到男人的毒手,从此堕落风尘。
如斯拿匕首要刺皇冠男人的时候,他的手下眼疾手快抢过匕首在她下巴上划了一刀。如斯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指着男人,你这个遭天杀的畜生。
如斯跑到了我家,在休养的一个星期里,几次自杀,未遂。看着她下巴上的伤痕如一条蚯蚓吞噬了本有的美丽,我束手无策。一星期后,如斯像裳钟当年一样,玩失踪去了。
后来的一个傍晚,我和未婚夫在公园散步,听闻一阵唏嘘声。因为好奇,走过去看个究竟。
月光皎洁,一个女人,身穿一件黑色毛衣,套一条黑色的超短皮裙,我看到她下巴上的疤痕。
这么少,我的生意怎么做?女人压低声音,却藏不住应有的乞求气度。
你脸上有条疤啊,大姐。矮个子男人在女人乳房上摸了一把。
你看我的身段?女人一只腿在男人身上细细磨蹭,等会我拿张关芝琳的画像盖在脸上,得了吧?
好了好了,价钱加一半。说完,俩人勾肩搭背的朝公园门口走去。
未婚夫好一阵叹息,是社会风气使然还是她本来的命贱?
我惶恐,窒息。晚风拂来,树上的叶子纷纷飘落,掉在地上又被袭来的风腾起,在空中短暂悬浮后,安然的着了地。
(九)
我怀念裳钟,她不应该那样恐怖的死去。她是我眼中的一个病天使,从家庭的变暴,她就开始病了,她只是病了,而并不是别人口中所说的不祥之人。
在公园见到如斯的半年前,也就是在那个雨天我和如斯再见到裳钟的那个晚上。我按照裳钟给的电话号码约了她,和如斯在一家餐厅的包间里。
裳钟一坐下,我瞬时呆了。裳钟顶着一头栗色的齐腰长发,和大学时一样的颜色,一样的长度。如斯更是惊得嘴张成了“O”型,好半天合不拢。
先喝点酒,裳钟宛然一笑,暖暖胃再说。
包间里没有电视,只有一张大桌,没有挂图,没有饰物,显得庸陋。如斯大口大口的抽烟,裳钟大口大口的喝酒,像是比赛谁比谁寂寥。
酒过三分,裳钟的脸微微泛了红,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像是要作宣布,深深的吐了口气。
这就是命,裳钟一把扯下头发,我是一个秃头。如斯吓得离开椅子,想冲出去,被我镇静的一把拉住。
裳钟先天性无发,继承了父母亲近亲基因。父亲与母亲是近亲,俩人在那个年代爱得死去活来,因无法说服家人而私奔,在外生了裳钟才返回老家。裳钟长到三岁时,还没有头发,母亲找人算了一卦,下下签,说裳钟命里有水怪。母亲竟信了,捶胸顿足了半天,把绝望转变成怨恨,置在丈夫身上。丈夫生性憨厚,遇事只有忍,他越忍她就越来气,一天辱骂,三天干仗,她抓狂似的变本加厉,他就是活活的被她打死的。
木宇是个十足的公子哥,玩的是新鲜,动感派,情感上始乱终弃。刚开始带裳钟回家,只痴重了裳钟一身来自农村才有的清纯。
在繁华的都市里,她是尤物。
七岁时,父亲给裳钟买回一个假发,娃娃式的。十三岁时,父亲又给她买回一个黑色的齐腰假发。
进大学前,裳钟一家一家的找发廊请求师傅给她的头发染成栗色,她舍不得丢,怀念父亲。师傅无可奈何,说头发是死的,上不了色,即使上了也会褪得很快。没有办法,就买了一个齐腰的栗色假发戴上,将父亲买的那束珍藏了起来。
她从不在木宇在家时洗发,睡觉时也小心翼翼,有时睡得熟了,双手也紧紧的抱住头。
木宇要打造她的学业,在社会上立足,却用过剩的物质包装了她的灵魂。他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清纯的气息,他开始讨厌她头发的颜色,讨厌她抽烟时的背影。她的颓废已然到了一定境界。
裳钟的画室被烧之后,性格越来越沉默,早就想一脚踢开她的木宇,眼睛经常盯着她的背影就要充血。他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去抓她的头发,由于过力,他踉跄的倒退了几步,跌在地上,手中握着的是她的头发,栗色的,刺眼。他惊恐的望着阳台上的秃头姑娘,她有一秒钟的迟钝,随后冲上来凶狠的踢他。
裳钟凄凉的讲完后,想继续叫来酒,有一个满脸胡腮的男人气势凶凶的闯进来,将她带走了。
(十)
次日下午我打电话给裳钟,那端一直盲音。我分析号码的前三位数是专属城南区。心里一咯噔,城南是个荒废的小区,到处是违章建筑,房子低矮,有一条僵死的河。
裳钟住在那里?和满脸胡腮的男人?
越想,头越是膨胀得厉害。
我始终不能铿锵有力的去推敲她和他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立场,于是去找裳钟。来到小区时,眼前的景象让人联想到一条死胡同,胡同没有尽头,黑暗,没有墙壁,长得像是已经连接了通往地狱的路线。
在经过一家商店时,我停下来买水,也顺便打听一下裳钟。
老太太,请问你知道这附近住着一个姑娘吗?我拿了一瓶水,付过钱,问道,她叫裳钟,面目清秀,我比划着裳钟的面貌,身高,简单的特质。
天黑,风紧,笼罩了整个小区。一个不明确的方向传来二胡声,拉到激愤处,弦断了。
唉,没了,那孩子命苦啊。老太太一声长叹,早上这里发生过一场火灾。
胡腮男人把裳钟从屋里拖出来,用一块锈了的铁板在她身上施暴,一板,一板的拍在她柔弱的身子上。全区人都跑来看阵,所有人都疼惜,却没有人来制止,他是地头蛇,曾经打死一名男子,还喝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他又把她拖进里屋打,不多久,火从屋子里窜出来,火焰在这个中心延至两旁的房子,燃烧开来。百把个人救火,就是忘了拨打119。等到消防车来时,一整排房子已经化为灰烬,一片废墟,上空还盘旋着烟雾。消防队在废墟中找到一对尸骨,连在一起,怎么拉也拉不开。
(十一)
我冲出小区,一路狂跑,边跑边脱衣服,嘴里呢喃。裳钟,你怎么走了?别走,我带你去草原,你应该有一匹忠恩你的马,一匹有着一身棕色毛发的骏马,它带着你在草原里穿梭,奔驰,你的头发飞扬了起来……你还应该带着你的画架,在那里画下一位含羞的少女,你可以摘下云朵,可以采花戴,你无忧无虑,你是草原里的天使。
*©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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