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无忌(aniil2003),女,广东省佛山市人,2003年2月2日注册成为八十年代会员,八十年代 金牌会员,文学网特邀个人专栏作家。


战利品

发表日期:2003-9-10 7:57:22 阅读次数:22次 八十年代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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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___都市和心情一样错乱。
  我搬出那个有腐烂气息的商品楼,在一个乡村住了下来。每天从下午五点钟醒来,站在五楼的阳台边,敞开双臂,看到高矮不一的瓦房,翠绿的树林和蔚蓝的天空。看到老太太们叼着烟围着桌子玩牌九,听人说她们打一个下午,输赢也只是在两三块钱之间。孩子们带着童真嬉戏追赶,简陋的商店门口形形色色的人操着最原始的广东腔调各自忙活着。大人们开始准备晚饭,每个屋顶的烟囱里,炊烟四起。

  我受到感染,敢情,这种有起有落的平淡生活难道就不是人生?
  都市,多彩斑斓。其实,这只是一个迷惑人心的幌子罢了。很多的玫瑰,带着刺;很多的美酒,带着糜烂;很多的诺言和誓言,带着罪恶。我们在这个幌子里,拿着谎言当茅盾与其搏斗着。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拼杀,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添新伤。

  也许背叛是一种对人性的勒索。我居然用一个誓言背叛了自己和某个人。
  你向天发誓,你只爱我一个人。
  好,我发誓,我爱你。我握着话筒艰难而假装虔诚的说。电话那端沉默了,想必是信了。他哪一点值得我爱?这个烟瘾大,酒量小,经常忘乎所以的手舞足蹈,脚上的皮鞋永远没有光泽的男人。我说,搞工程也别忘了自身形象。他咧嘴嘿嘿的笑。
  他满意的挂了电话后,我躺在地上直问候他娘。
  我从没有起过誓。心虚时,也只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理直气壮时,则拿“如果骗你我就出去被车撞死”来立个忠贞。
  起誓,是我别无选择。
  我相信誓言是上帝的尤物。不能容许破坏。可我破坏了,就必要受到惩罚。

  他每天晚上都带着我去吃些乱七八糟却价格不菲的的食物。有一次在餐桌上。他手中的筷子在每个盘子上空挥来挥去,一一解说这个养颜,这个补血,这个……当他指着另一盘菜说是滋阴的时候,当我想起他床上的功夫实在是差强人意的时候,我的确想喷饭,嘟嘟嚷嚷着用方言说,你自己怎么不来点补肾壮阳的东西来吃吃?他皱了皱眉头问我讲什么,我低头瞟了一眼他的皮鞋说,味道很好。他就嘿嘿的憨笑,以为自己的一番关怀没有白费,很满足的样子。

  我很悲哀。人无完人。
  你的荣耀,你不会放弃;你的缺憾,你不会改变。

  多年前,等着某个未出现的人,而这个人,终于被我等到,等得含辛茹苦。汉柏喜欢咬我的耳朵,他每次咬的时候,我就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即使是被咬得浑身瘫软也鼓足了力气往他温暖的怀里钻去。我渴望梦生醉死在这个温柔乡里。但我没有,欲望在灵魂里膨胀得几乎爆裂:我需要更多的实质东西来填补内心的空洞,使之得到满足。于是,我开始去等待某个契机,这个契机,我也等到了,等得不费吹灰之力。
  只需一个誓言,一个虚假的誓言,我就得来了一个任由自己挥霍的空间。我得以坐享其成,看谁不顺眼便是一阵指桑骂槐。

  对汉柏的思念即使是浓稠如血,也不得不抽离,而转化到另一段没有休止的纠缠中去。
  人与契机是不能并存的。至少对我来说是不能。我企图这两者能呈妥协之势。然而,它们却在我眼眶里凶狠的厮杀。最后,有泪水滑落,我知道,这是我的战利品。唯一的战利品。
  
  黄金藤死了,步步高枯了,仙人掌的刺软得扎不了人了,CD机放不了歌了。它们都在我尽情挥霍的时候倒下了。对面的一栋楼里有一家住户每天下午都放许绍洋的〈花香〉,歌声里的香儿使得这个花苑里的每一栋楼宇都充满生气。而,只有我的这间屋子开始积聚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就像一个垂死的老人从口中吐出的咒语,毁坏了音律。老人声嘶力竭的咒语残留着无法回荡的盲音,充斥着魂灵的不安,践踏着大地的尊容。

  我经常两三天不回家,在外面到处找地方过夜。每次换下衣衫,浸泡在盆中后就出门,等回来再洗的时候已经发出一阵异味。于是,一件件的丢。
  侈糜着太多不切实际的生活,纷乱不堪。我开始厌倦。习惯性的对着墙壁,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后来那户人家搬走了,〈花香〉也没有了。

  那天下午,倾盆大雨。我拦截一辆的士,头毫无防备的撞在的士的车门上,鲜血直流。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恐惧和预感几乎是从每根神经里蹦了出来,周围的喧嚣声顿时突兀的闯进我触动的喉咙里。快点,去医院。我尖叫着,声音都变了。
  医生在给我包扎的时候,我接到汉柏的电话,他说,你把自己丢了吗?
  疼痛已经麻木,我泣不成声。
  当晚,我跟朋友在酒吧喝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哭得死去活来,妈的,头都破了还被你们灌了个要死,呜呜…再喝,再喝,呜呜…。朋友一个个吓得大跌眼镜:对于我这个酗酒如命的女人即使被灌到胃穿孔,吐血也不会把错归咎于朋友身上。我破口大骂的时候,其实是在借头上的伤来掩饰内心的痛苦,渴望把这种痛苦发泄出来而不露出痕迹。  

  天开始凉了。街道边开始有青黄的叶子坠落的痕迹。庸庸碌碌的人们,黝黑的脸上开始在秋凉中蜕变出红润的肤色。常去的那家酒吧,又邀请了一位艳舞女郎,每天晚上在台上跳得花枝乱颤。
  它们都不是主旋律。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惊觉自己像个疯子。亲手把自己操纵得心力交瘁。却仍像一只迷途羔羊,碰碰撞撞.

  那晚,我与人斗殴,被派出所拘留了一夜。我叠起双腿吸了一整包烟,要找的人全部关机。以为自己会恨得咬牙切齿,可是我没有,心如止水。巡逻人员问一句,我镇定的答一句。没有理由惊讶于自己如此的安静与从容。那么漂泊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可能在遇上灾难的时候有人来救援?
  除了僵硬的躯体,我一无所有。
  事实上,我在被拘留的当时,很多人都已陆续知道。
  第二天,来电询问安慰的人都是一只只苍蝇。
  让我讨厌。

  第三天,我搬到这个乡村。这个村子里,于每天傍晚就会有打鼓声从不远处飘进我的窗口。鼓声断断续续,伴着BEYOND的〈情人〉或〈真的爱你〉。让人时而心神荡漾,时而恍然如梦。
  眺望这原始的自然风景线,心中有很多东西逐渐沉淀了下来。比如汉柏,比如那个誓言……大有一股与世隔绝的悲壮感。
  生活中的唯一欣喜,不外乎是在走街上独自发笑。有些东西是可以回忆的,不管是痛苦还是欢喜,只要你有这个权利。偶尔,我能在想起某件往事的时候时,低着头一边行走一边发笑。这时候,街上的车鸣与人流都形成了一种韵律。惊喜,这就是惊喜。
  
  有个男人刚才从身后抱住我,带着一身酒气,说想念我。我感到惊喜。当他咬住我的耳朵时……我一把将他推开,我们认识吗?我问。
  他说,我是汉柏。
  我捧出战利品,向高空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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