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和他坐在那里闲聊,忽然他冲我说: “你看,那个女人,那个揉眼睛的女人。” 实际上,我早就注意到了她。她看上去懒懒地,她在街上走似乎并不是为了要买东西,而是要呼吸新鲜空气。她坐在了树荫下,一个卖冷饮的妇人给她送过去一瓶饮料,然后她坐在那里打量 行人。说真的,她很漂亮。 “那是个小姐,你信不信?”劳改犯说。 我大吃一惊,问他:“你怎么知道?” “一看就能看出来。新来的,这几天我看见她老是从百乐门出来,不是小姐是什么?” 我好奇地看起来。这个漂亮的女人是个小姐? “她这是刚刚睡醒来,透气呢。哎,想不想要她?” 我的身体忽然间动摇了一下,我赶紧说: “不要不要。我还小。” “小什么啊,我在你这个年龄时,已经搞掉了好几个妞了。看你这么帅,我保证她不会向你收钱的。” 我的脸完全红了。那天夜里,我没睡着。我在深夜又一次步行到百乐门,听到里面还有音乐声。一个侍从看见了我,出来招呼我。我吓得赶紧回来了。回来还是睡不着,便从我爸的书房里找来一本诗集看。我从小就喜欢诗,父亲也曾逼着我学过不少古典诗词,不过,长大后我喜欢的是现代诗,我能背诵下来的古典诗词和现代诗词加起来可能有几百首。看着看着,我睡着了。 第二天,在同样的时刻,我又一次去了啤酒屋。大概在同样的时刻,那个女子又出现了。现在我觉得她真的有些像劳改犯说的那样,不过我也说不清哪里像,反正就是一种感觉。她今天穿得很露,两条胳膊挽在胸前,慢慢地走着,非常悠闲,看上去倒像个卖时装的。她的大腿看上去非常有活力,这一点很吸引我。突然间,我想起昨晚上看的爱尔兰诗人叶芝的《丽达与天鹅》一诗,美丽的丽达正在水中沐浴,一只天鹅突然飞来,他们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了一起,“当她被占有之时 /当她如此被天空的野蛮热血制服/直到那冷漠的喙把她放开之前,/她是否获取了他的威力,他的知识?”说真的,昨晚上我并没有看懂。里面什么阿伽门农之死等等,都使我看得似懂非懂,我只是觉得这首诗赋予了我一种野蛮的力量,或者说它将我身体里那休眠着的野蛮的力量唤醒了。 也许这是真的,我想象她洁白的大腿,想象我“突然袭击:在踉跄的少女身上,/一双巨翅还在乱扑,一双黑蹼 /抚弄她的大腿,鹅喙衔着她的颈项”,我的“胸脯紧压她无计脱身的胸脯”,而她的“手指啊,被惊呆了,哪还有能力/从松开的腿间推开那白羽的荣耀?/身体呀,翻倒在雪白的灯心草里,/感到的唯有其中那奇异的心跳”。 我的脸红了,心跳得非常厉害。 由于她的漂亮,行人都转过头来看她。劳改犯这时凑了过来,对我说: “怎么样?漂亮吧!也够味吧!我保证你上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 我的脸又红了,笑着说: “你干吗不去找她呢?” “这种小姐与一般的小姐不同,你看,她就敢出来转,而且是一个人,没事人一样。其他的小姐哪有像她这样的?她是绝对看不上我这种男人的,但是,她绝对能看上你。”劳改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女人的身体。 我沉默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就到我爸的书房里乱翻,寻找对叶芝诗的解读。我这才发现,原来他是为了解读达•芬奇的画《丽达与天鹅》。我正在找,我爸进来了,问我在干什么。我突然间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我说,我想找一本达•芬奇的画看看。我爸没说什么,也没给我书,而是给了我一张光盘说,里面欧洲的名画都有。我拿着它来到卧室里,关上门,打开了电脑,然后我就看见了那幅惊人的画:全裸的丽达占据了整个画面的中心,右手搂抱着鹅颈。她体态丰腴,脸上挂着“蒙娜•丽莎”般的微笑。天鹅张开右翅紧抱丽达,仰望着她的面孔似欲亲吻,丽达羞涩地将面庞避向右肩。背景是一座深色古代废墟,衬托出丽达洁白无瑕的玉体。 它彻底地摇撼了我。十八岁的身体简直无力反抗。丽达的肉体在诱惑着我,而她与天鹅的姿势使我眩晕。我的下身硬了起来,头脑胀得厉害。画的旁边有几句解读的话:作者歌颂了人类对性爱的渴望与追求,并向经受蛮横的中世纪禁欲主义统治的世人宣告:人类的性爱活动是天经地义的。我还是懵懵懂懂地,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使宙斯化为一只天鹅。我最不能明白的是,难道只有宙斯才有权力变成天鹅?这突然的强奸为什么使丽达不但没有愤怒,反面拥有了不朽的微笑与羞涩? 它是天经地义的?那么我对她的渴望就是对的?我不明白。我一直想着她那丰满的大腿,偷偷地在电脑上放了张色情碟看起来。后来我就做得更恶心了。不知道你们爱听不爱听,不过,还是说说吧,我觉得也没什么,说不准你也那样过。大概深夜三点钟时,我把窗帘拉住,然后把衣服脱了,在衣柜的长镜子前看着自己。我看见自己的那东西直挺挺的,就开始学着碟片上的那样弄起来。我想象着我变成了天鹅,而那个女人就是美丽的丽达。其实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就在我父母不在的时候偷偷地看我的身体了。我觉得那儿很热很热。最早的时候,我把它曾经放在冷水里过。后来我就开始手淫了。现在我已经是一个很高超的手淫专家了。这一切都是从碟上看来的。说真的,手淫可真过瘾。 第三天我又去了哪里,可是那个女人却没有出现。我慌了神。我一直坐到太阳落山也没等到她出现。我不能再坐下去了,劳改犯已经骂过我了。他说我明明是想,可硬说不。我极不情愿地走了。 第四天,我肯定还是去了那里。劳改犯说,撑不住了吧,我给你拉皮条,要不要? 我说,不要。但后来我问他,到百乐门去找她的男人是不是都得拿很多的钱?他说,当然了,那种女人至少也得五千左右。我一听就没戏了。正说着,她晃了过来。我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她似乎也看见了我,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我有些脸红。她的神情也有些严肃起来。后来,她坐在不远处又喝起酸奶来。我仍然盯着她。她也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看我。我紧张起来了。过了一阵子,她突然进了啤酒屋。我紧张得一塌糊涂,以为她是来拉客的。她坐在离我不远处,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起来。啤酒屋里的男人们都盯着她。她实在太漂亮了。可是,她处乱不惊,仍然时不时地看着我。 劳改犯过来对我说:“兄弟,你不去找她,她反而标上你了。” 我突然间对她充满了一种厌恶。这种女人!我看了一眼她,拿起我的墨镜走了。回到家后,我又后悔了。那种女人又怎么了?现在不是流行一夜情吗?跟她一夜情也不错,只要不留下姓名也无所谓,别人怎么能知道呢?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吃过中饭,洗了个澡,我又出去遛达。不知不觉间又到了劳改犯的啤酒屋。一进门,劳改犯就过来冲我笑道: “兄弟,艳福不浅啊!你刚一出门,那小姐就过来向我打听你。” 我吃了一惊,赶紧说:“你说了吗?” “当然没说,但也说了几句,我只告诉她,你在这儿已经看了她好几天了,想得晚上都睡不着觉。我还告诉她你现在上了大学,当然哪所大学是不会告诉她的。就这些。” 我笑了笑坐下来,劳改犯叫人给我拿来啤酒,坐在我的对面继续说: “兄弟,到了这个时候,大哥倒要劝你几句了。你可要把持住自己,不要像我一样在阴沟里翻了船。我看那女人不简单。”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天生有反骨。你越是说不行,我偏要让它行;你越是说人人都可以,我就压根儿都不想动弹了。他的这些话都激起了我强烈的兴趣。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那漂亮女人又出现了。今天她打扮得格外迷人,看上去气质高贵。她还拿了一个漂亮的皮夹子。她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转过头去了。我有些失望。我想,大概她今天是要到哪里去办事的,她对我其实没有什么兴趣。但我一直盯着她。老实说,她身体的曲线太迷人了。街上的男人都和我一样,被她俘虏了,都在走过后又转过头来目击着这场人间的灾难。 说实话,我很想将她描绘得更美一些,可惜我不能。她的很多动感和韵味是文字和话语无力描述的,特别是在我长久的思念中,她变得更加惊艳,令人心碎。我在给人描述她时,总觉得描述得很好,但事后我又发现我只描述了她的一个侧面和某些生硬的地方。她那飘忽的柔软的气氛是我无论如何也难以形容的。一个人走到哪里都带着一种自己的气氛,对不对?今天我也只是靠此时她在我心中的闪现而做的简单的描述。有时候,我在暗夜里搂着别的女人时,她突然就会出现在我眼前,我发现她时而美丽时而又看上去很不怎么样。私下里说,我给你们的描述可能夸张了一些,将她美化了。她实际上究竟有没有我说的那么美,我也说不清楚了。她在我心里已经长上了想象的翅膀,也随着我的心态和思想变化着。我的意思是,任何文字的叙述都是虚构的,有时候现实本身就有很大的虚构性。比如,我给你描述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从我的视角和感受而进行的,假如从劳改犯的视角和感受去描述,也许就是另一种情景了,当然,若从她的视角和感受来描述,天晓得又会是怎么一种现实。算了,我也说不清楚,我还是接着说吧。 话说她在我视野中消失了,我很想出去在街上拦住她,可我没这个勇气。我还没谈过恋爱,更没和除我母亲之外的女人有过什么过多的接触。虽然学校里有好多女生都暗恋着我,但也仅仅是暗恋。我是很保守的。 我失望地喝了一气喝了一杯啤酒,心想,劳改犯说的是不是真的,她真的向他打听我了吗?我向吧台那边看过去,找着劳改犯,可我竟然看到了那个女人。她看着我,我吓得慌了神,赶紧转过头来。我目光的余辉告诉我,她正向我这边走来。所有的人都看着她,而她视而不见。 “这儿有人吗?”她已经向我发问了。 我匆匆地看了她一眼。天哪,真是漂亮极了。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栗色的甚至是五彩的颜色,我说不清楚,我只是那样一瞥而已。我的声音变了调: “没,没有。” 我竟然连两个字都没能完整地连贯地说出来。我害羞极了。我故意装出一副成熟的样子,将目光缓慢地移向窗外。我感到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向劳改犯要了一杯咖啡。劳改犯一直就跟在她后面。 “这儿很好,外面的风景也很美。”她说。 我看了一眼她,发现她并没有看我。我有些难堪。 “你每天都坐在这里?” 我不想看她了,但又觉得不礼貌,便又一次看她。这次她微笑着看我。我说: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啊。我家就在这里,每天都出来转。你没什么事可做吗?”她说。 “我不想做,即使有什么事也不想做。”我说。 “为什么?”她微笑着问我。她的眼睛特别大,里面的栗色深不可测,微笑的时候眼睛里就会闪出五彩。我从没见过这种眼睛。我不敢看她,但我总算是镇定多了。我说: “因为没有什么事值得我去做。” “噢,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什么事才值得你去做?”她笑道,顺便看了看周围的人。我也注意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们。 “不知道。准确地说,我也想知道。”我苦笑着说。 “听说你要去上大学了?”她说。 “听老板说的?没错,所以我一直在想,我上这个大学究竟是为什么?你说,人为什么非要读书?别人都说读书是件快乐的事,我可没觉得,我觉得读书是件苦差事。”我吹起来了。我在班上最拿手的就是吹,吹得那些女生都喜欢跟我套近乎,那些男生也愿意做我的跟班。 “那你是准备上还是不上?”她笑着说。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这本来是哈姆雷特想的问题,没想到我也碰上了。不过,我没他那么笨。我是不会去硬想的,那样活人可真累。”我说。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她很好奇。 “没有答案。到时候再说。”我笑道。 她也笑了。她笑的时候,脸上有两个酒窝,很好看。 “那你一直坐在这儿,在想起什么呢?”她始终是微笑着。 “什么都想啊。碰着什么想什么。”我说。 “碰着你呢就想你。”不知道劳改犯什么时候到了身边,他插话道:“这几天呢就是一直在想你。” 她低头笑起来,嘴里在说:“没有吧!” 我的脸红了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慌忙中说道: “什么啊,你也不是跟我一样!” 没想到,劳改犯是脸不红心不跳,他笑道: “我想人家是没用的,人家是看不上我的,可你不一样啊……”他见我们都拉下了脸,没再往下说,走了。 我们沉默着,都看着窗外。最紧张的人是我,我看她一直是泰然处之。她若有所思地搅着她面前的咖啡,问我: “你整个假期就这样过了?” “是啊,这样不好吗?”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我。我觉得她并不理解我,便解释道: “我从小到大,从没有像这些天这样悠闲自在过。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自由自在,就是你什么也可以不想,什么也可以不管,什么也可以不做,而且是什么烦恼都能搁下,什么欢乐都能享受。可惜,这种日子快要结束了。” “这种生活的确很好。”她淡淡地笑着。 “你是干什么的?”我一直很怀疑劳改犯对她的判断。 “我?我是来这里找工作的,暂时没找到,就帮我哥做些事。”她说。 “做什么事?”我问。 “就在对面的百乐门娱乐世界。白天没什么事,就是晚上忙些。”她说。 我沉默了。劳改犯至少说对了一件事,就是她在百乐门。我的心里很矛盾。说真的,有时我也很想放纵,想找一个妞尝尝那味道,但我害怕传染上艾滋病,也害怕被那些小姐粘上。劳改犯不就是一个例子,好在他没传染上艾滋病,否则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卖啤酒。但一见到小姐,我的心里却有一千个不愿意。纯粹的欲让我恶心。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找工作?”我打破了沉默。 “上大学啊,工作啊,后来被老板炒了,就到这里来了。”她说。 她上过大学?上过大学的人会做小姐?看来劳改犯是判断错了。我对她有了一些信心。继续问下去,才知道她以前在外地上大学,学的是外语,后来在一家外企干了三年,结果因为她长得太漂亮,让老板娘吃醋,硬让老板把她给炒了。恰好她哥在这里要开一个高档的娱乐场所,说是需要她帮忙,就回来了。我问她,你在百乐门具体做些什么工作呢?她说,最早是培训,因为来这里玩的老外很多,所以要对里面的员工进行一番礼仪和简单的口语培训,现在是帮她进行一些管理。看来她对这一行是很熟悉了。 后来我们聊起了爱好。她爱好旅游,也去过很多地方。我对旅游不感兴趣,我觉得到处都是人,很烦。她还爱好文学和音乐,这一点我们很能谈得来。我们谈起了最近流行的《上海宝贝》。因为我所见的几乎所有人都对这部作品抱着批评的态度,也怕她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就说,刚开始我也是抱着批评的态度去看的,可是看着看着就觉得写得还不错。她一听也说,就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们达成了一致。我们就这样随便聊着,彼此都没问对方叫什么。我觉得这样很好。 两个小时后,她说,她得去上班了。我一看表,才四点半。我站了起来,拿出一百元钱给劳改犯说,一块儿算。她不行,她说今天的客她请。我们彼此争执着,劳改犯插话道,算了,今天的客我请行不行。我说,不行,我们第一次认识,就由我来请。她只好依了我,说,明天,明天你如果还要来这儿的话,我请你。我说,好啊,明天如果活着,我们就继续在这里聊天。 晚上回来后,外公打电话来,说是外婆病了,没人照顾,让我去。我是闲人,当然得我了。我有点不太想去。一来是因为我与那个女人有约,二来我不大喜欢我外婆。我妈生下我时,想让我外婆来照顾一段时间,外婆那时当着一个机关的处长,还没有退休,她找了种种借口拒绝了我妈,实际上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她认为我奶奶在乡下闲闲的,应该由我奶奶来照顾儿媳妇和孙子。我妈就此生了气。后来我外婆也觉得对不起我妈,就千方百计地想偿还。外婆常常打电话叫我去玩,每次都要给我一些钱。但我因为我妈说的那个原因,也对她有意见,不愿意要她的钱。外公就骂我,说,你又不是你妈,你记的什么仇?这些钱你不花,让谁花去?我们死了这些钱还不是要给你。是啊,我记什么仇呢?我就拿了钱。我爸的几部作品也卖了很多钱,我妈说,说实话,我就是一辈子不用上班,我们家的钱也够我花了。 我爸非要我去,我只好去了。外婆实际上也挺可怜。据说,她的娘家也是很有背景的,是爱新觉罗氏的后裔。娘家人现在都在澳洲定居,国内再没有一个亲人。四个儿女,三个在国外,就剩下我妈在国内给他们养老,可她还是没有维下我妈,我妈因此也不愿意见她。外公是终身教授,事务还很多,但外婆就真正地成了个闲人。她就整天地给我打电话,问我今天要去干什么,穿什么衣服,要吃什么,可能真是闲得没事干了,心慌。看来她跟我目前的处境差不多。 外婆实际上也没什么大病,就是想我。我会跟她开玩笑,这一点她特别喜欢。有时候我会骂她,她不但不生气,反而很开心。当然,我会给她买一些名贵的但非常好看的点心。这一点也最中她的心意,这使她重温了祖先的贵气。我在那儿一呆就是一个星期。但在这一个星期里,我一心想的就是那个不知名的漂亮女人。我想,她标上我又能怎么样呢?谁标谁啊。这么想的时候,我倒想开了。我在心里笑道,就是要让她也等上几天,这样,她就更加想我了。 果不其然,在我把外婆从医院接回家的那天下午去了劳改犯的啤酒屋时,劳改犯就冲我嚷道: “到哪儿去了,把那娘们给想的天天到这儿来,魂不守舍的。我们都以为你再不来了呢。” 我笑道:“我外婆病了,我去照顾她了。” 我坐了下来。那天下雨,天气并不热,我想起她喝的是咖啡,也就要了杯咖啡。劳改犯说: “昨天她没来,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 四点多了,还没见她出现。我结了账,到百乐门门口等着。快四点半时,我看见一个一身职业装的漂亮女人从东边的街道上走来。我藏到了一棵大橡树后面。在她走到跟前时,我走了出来,微笑着说: “你好!” 她高兴极了。她伸手就冲我一拳,仿佛我们是老朋友了,她嗔道: “你到哪儿去了?不是约好的吗?” 说完她似乎有些生气。我赶紧向她做了解释,她又笑了。现在我才发现,她的个头也很高,大约在一米七以上。她看了看表说: “我得走了,上班时间到了。” “我跟你一起去,你上班,我在哪儿坐着。”我说。 “那不行,我们那儿不欢迎闲人的。除非你是客人。”她说。 “那我就做一个客人好了。”我笑道。 “这个……”她犹豫着。 “要不,你们需不需要服务生,我给你们当服务生好不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 “你?本来我打算请你当我们的服务生的,但现在不行了。”她说。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算了,不跟你多说了。如果你以后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喝啤酒好不好?我走了。”她看上去的确很急。 我点了一下头。她走了。我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就喊道: “哎,你叫什么名字?” “我?欧阳澜。”她说。 “有没有名片?”我问。 “没有。我们就在啤酒屋见面。”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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