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滩区 - The Yellow River Beach Region,黄利平摄影并文 黄河携泥裹沙,一路奔波,从山东东营流入大海,造就了这片退海之地,淤积形成了黄河滩区。 从前,这片横跨山东东营、滨州的黄河滩区上荒无人烟。20世纪初,人们始逐水来到这里。1935年,黄河自鲁西鄄城决口,原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为安抚灾民,将鲁西东平、梁山、范县等10余县共4200余灾民,分批迁入东营的垦利县城东部,以序数排列,先后建立了29个村庄。 我的祖父是韩复榘移民行动中的第一批移民。闹水灾的那年冬天,父亲刚8岁,我爷爷用一根扁担挑着我父亲和姑姑,沿着黄河大堤,一直往东,吃尽颠簸劳顿之苦,来到这片荒原。 那时,这一带是新淤地,头一年种下的高梁、谷子和大豆便获得了好收成,被洪水夺走了土地的庄稼人在远离家乡的荒洼里打出了粮食,别提有多高兴啦! 可是,好日子没过两年,黄河那桀骜不驯的真实面目又重新流露出来。河水连年泛滥,而干旱、蝗灾等自然灾害又接踵而来,大多数人家只能靠野菜、草籽和树皮度日。而日本鬼子的入侵,更使这块土地上的人民雪上加霜。 经过几十年的折腾,这一带总算平静了下来。滩区上又迁来不少邻县的移民,多为寿光、广饶、利津等县的人。鲁西人把邻县迁来的人叫“此地帮子”,而“此地帮子”则称拙嘴笨舌的鲁西人为“鲁西崽子”。但是哪里的人都有好人,纯朴的洼里人本就重感情、讲实在,打伙的日子长了,虽然移民们之间还有这样或那样的隔阂,但进入20世纪50、60年代后,各地移民的后代便开始通婚了。 广袤的滩区,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当我的前辈在这块新开垦的土地上播下种子时,也就在几乎所有的后来者的心灵中播下了对这块土地难以割舍的感情。 在斗转星移里、在低矮的土房下、在祖辈、父辈们日益浑浊却又从不绝望的目光中,我一天天长大,也一天天离开这块土地,成了许多农民颇为羡慕的城里人。 城里撩人的物欲和灯红酒绿曾经一度遮掩过我回望这块土地的目光,那原本纯朴厚重的情愫也在人情世故、穷于应酬的漩涡中自觉不自觉地黯然、轻浮了起来。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近不惑之年;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那颗没有着落的心就像高楼间左摇右摆的风一样惶恐。 不知是谁说过:树长得越大,它的枝叶伸展得越远,它对根的依赖也就越强。顺着这条思路,我开始收复那日益失落的对故土的记忆,逐步唤醒那冬眠在心灵深处对故乡人的依恋,小心翼翼地收拾那一度黯淡的故乡之梦。 1998年初,我从喧嚣的都市终于回到了滩区,从浮躁得不知所措的心境中回到了这块依然并不富足,但却坚实沉稳、令人心旷神怡的土地上,回到了我久违了的、至今依然并不张扬却异常宽容、没有粉饰、没有骄妄、平和淳朴而又率意生动的乡亲们中间。 故乡没变,故乡的亲人没变,于是我那因自责而忐忑不安的心放了下来——我也没变。 我用自以为最直接的手法倾情面对这块土地上的百姓,面对这儿的土墙泥瓦、草草木木,也面对着我自己。我知道,现代生活正日益浸蚀着我眼前这安祥平静的生活,因而在动荡无序的时空流变中,我对故乡的这份情感是否会再次随之走样,我自己也依然没有足够的自信。但有些东西我得记录下来,这就是我的《黄河滩区》。■
山东-东营下镇西十四村,2000年4月 黄利平 摄
山东-东营下镇四合村,2000年4月 黄利平 摄
山东-东营下镇,1998年11月 黄利平 摄
山东-东营下镇四合村,1998年11月 黄利平 摄
山东-东营永安,1998年12月 黄利平 摄
山东-东营下镇西十四村,1998年10月 黄利平 摄
山东-东营下镇二十二村,1998年10月 黄利平 摄 |